洛京,承義坊,西南偏角。
趙無咎在一旗亭處停下了腳步,身子依靠在那根沒有懸掛任何旗子的高杆上面,環抱雙臂,一言不發。
這地方毗鄰洛京外郭,附近的住戶很少,就連坊牆都是黃泥巴堆起來的、半人來高的摶土牆垣。
旗亭後面的土牆上,還有官府的人用炭筆寫的「告示」——在這地方,就連用貼一張白紙都有些浪費。
告示上的文辭十分簡白,就是怕人看不懂,它告誡良家子們看到後一定要速速退散,勿要深入這片街道。
一來,是因為平日裡總一些無賴兒和浮浪漢會來此處廝混,這些人若是在洛京若是互相出了矛盾,又不樂意去京兆府沾染「皇氣」,那麼就會來這地方約架、賭鬥。
二來,是因為這地方靠近外郭,坊牆什麼的都年久失修,恐有野獸出沒。
憑心而論,這份京兆府能夠派人來這邊在牆上寫了份安民告示,那位鮮于府尹已經算是做得算是足夠仁義了。
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若是有人看到告示還不退避,沒事非得來這片街區打轉,那純粹就是自討沒趣。
除非像趙無咎這般,找了半天才找到這樣一處「風水寶地」,專門是來恭候某些人的到來。
而就在他靜靜等待時候,有些袒胸露懷、頭上戴著花幞頭的浮浪子們也恰好吵吵嚷嚷地來到這邊。
這些人分作兩撥,口中彼此詈罵不休,手上還都拿著一些破銅爛鐵。
很明顯,這兩撥人就是來這僻靜之所在,了結彼此恩怨的浮浪子。
可當看到倚靠在旗杆上的「巨漢」時,這兩撥人的腳步都不由得為之一滯,不知有幾人被踩掉鞋履,有幾人的肚皮撞上前面人的脊背。
有個戴著花幞頭的大肚皮,或許是兩撥人里的帶頭大哥,他腆著肚子走上前來想要同趙無咎搭話。
「兀那漢子,汝為何——」
然而,還沒等其把話說完,趙無咎便抬起眼皮乜了這人一眼,同時口中也說道:「滾一邊去!」
那人被趙無咎拿話一激,瞬間就勃然作色,不斷比劃著手裡那半斤八兩的短匕,口中也開始不乾不淨。
只不過,不消一個彈指,這些人的鼓譟就全都偃旗息鼓。
因為趙無咎當著他們的面,抬起一條胳膊,用手肘撞了一下身後的黃土牆垣。
剎那間,土石崩裂,兩掌來厚的城牆瞬間就被砸成一地碎片。
「滾!」
趙無咎口中吐出一個字,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如同滾滾悶雷般,響徹在這幫浮浪子的耳朵裡面,令其心旌搖曳,眼神發直。而也只這一下,就讓這幫城狐社鼠就漏了自己的底色,再也不敢叫囂什麼「生不怕京兆府,死不懼閻羅殿」,隨即便抱頭鼠竄,不知有幾人弄歪了幞頭,踩丟了鞋子。
「哎——賣貨嘍!新鮮貨,便宜賣!」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破舊麻衣,頭戴斗笠的貨郎,挑著一擔子貨物,不知從哪個角落走了出來。
他的吆喝聲沙啞而有力,仿佛帶著一股子別樣的江湖氣。
這個貨郎的出現,在這個時辰,這個地點,顯得格外突兀。
宵禁即將到來,而承義坊這塊邊角地既荒涼又人煙稀少,根本不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然而,這個貨郎似乎並不在意這些,依舊自顧自地吆喝著。
「哎——看看這,上好的花幞頭,還有這,京城裡頭都難找的步雲履!」
貨郎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戲謔,他似乎在享受這種不合常理的表演。
那些浮浪漢子們聽到貨郎的吆喝,不知是出於好奇還是被那戲謔的語氣所吸引,竟然有幾個停下了腳步,駐足向其望去。
「幾位尊客,看起來膽氣有缺,我這還有一些『熊心豹膽丸』,專門壯人膽氣的,要不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