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郜一時間倒是忘了李嘉的身份,不住地大放言辭,讚嘆不已,言語有時太過於孟浪,惹得一旁的兄弟姐妹皺眉焦慮,心寬體胖的宣王,也不由地心驚起來。
李嘉倒是毫不在意,聽得津津有味。
李郜雖然是貴胄,但到底是文人做派,又名義上掌管長沙府,聽起來倒是別有一番思慮。
「歷代以來,戰亂者,犯官家屬,以及些許小錯而被貶的,子孫數代,皆為官奴,世世代代飽受折磨,胥吏也就罷了,那樂工,哪怕家喪,也得跑來彈奏,身病,也得翩翩起舞,可憐可嘆!」
李郜到底還是文青比較重,見著皇帝一副傾聽的面孔,他述說的欲望越發強了:
「我曾與幾位詩友飲酒作樂,叫了幾個樂戶、雜戶女子服侍,其神色悲戚,還知曉些學問,言語自己祖輩,乃是宇文氏為政就貶為奴婢,歷經前隋、前唐,朝廷換了幾輪,三四百年光景,但他們依舊為官奴,苦苦掙扎求生,三十來歲,就得沒得性命!」
「這是為何?」衛王李賓聽得入神了,不由得問道,小臉滿是好奇。
「為何?」李郜嘆了口氣,飲了杯酒,說道:「待其子女成婚有子嗣,就自裁而死,捨不得錢財買藥,又怕污穢了本家,就吃飽肚子,城外找個歪脖子樹,自吊身亡了,免得受這苦楚。」
「罷了罷了,今日咱們一家團聚,說甚個晦氣的言語!」
宣王李駿連忙摻合進來,強行打斷其言語,看著皇帝,笑鬧道:
「如今咱們李氏,也算是枝繁葉茂了,宮中不斷傳來好消息,這是列祖列宗的庇佑啊!」
李嘉隨便一瞧,三四個小人正襟危坐,五六個則在奶娘懷裡,瞪著滴溜溜地大眼睛看著,哇呀呀地叫喚著,給宴會湊了幾分熱鬧。
「叔父言語的極是!」李嘉笑道:「列祖列宗庇佑,咱們李家,又坐了天下,享得太平日子!」
「宣武皇帝若在,瞧著這景象,想必是極為歡喜的!」太妃侯氏眼眶微紅,擦拭著眼睛,笑道。
「父親定然讓歡喜的!」提到李維,李嘉不由得有點低沉,輕聲附和道。
「陛下,如今大唐劃江而治,奄有南國,長沙也著實安穩,咱們是時候將宗廟挪到這裡了,子孫後繼有人,享有饗食,告慰列祖列宗之靈!」
宣王提到宗廟,人瞬間就精神了許多。
在宋朝以前,族譜和宗廟,基本上是貴族的專享,亦或者是世家門閥,為了防止血脈遺失,就既有族譜,然後舉行宗廟之禮,匯聚龐大家族的凝聚力。
說白了,祖先崇拜,祭祀,一來是追根溯源,顯示自己家世雄厚,老祖宗特別牛逼,二來,就是通過浩大的儀式,讓規模越來越大的家族,凝聚在一起,從而在亂世中壯大。
到了宋朝,世家大族被消滅乾淨了,宗廟祭祀也普及下鄉,那些崛起來的士大夫階級,也要面子,看重祭祀祖先,所以宋朝是修譜、列碑、立祀最繁多的朝代。
如歐陽修、蘇洵分別編修了《歐陽氏譜圖》、《蘇氏族譜》,這在唐朝時,根本就是逾矩的。
所以,除了孔家等少數派,其餘的族譜可信度最多在宋朝,以前的都不得信。
扯遠了。
「太廟嗎?」李嘉聽到這事,臉上的笑容瞬間一斂,沉思起來。
自古以來,宗法制的天下,皇帝就是需要立廟的,為了祭祀列祖列宗,所以就有了太祖,太宗等,到了唐朝廟號被李治玩壞了,是個皇帝都有廟號,所以太廟中,列祖列宗都會在。
當然,廟號就是為了讓「天子世世獻祭」,也就是為了將來「親盡而不毀廟」,畢竟只有幾個位置,除了帶祖的,其餘的得騰位置給後來人。
他建立大唐後,宗廟卻是忽略了,畢竟他是旁系入繼大統,事情太麻煩,他生怕那些儒生像光武帝一樣,給自己找個爸爸。
所以一直故意忽略。
只是,宣王這話,頗有幾分試探的意思。
「叔父可是聽誰言語了?」李嘉輕笑道,目光一瞥,其打了個冷顫。
畢竟,宗廟之事,若自己認了爸爸了,宣王就不再是近支皇室,其自然有所焦慮。
第八百零八章宗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