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人都知道,楊炎是個天生的政治動物,他敢把源休從一介流人復官為京兆少尹,當然是有目的在裡面的。
因為曾經任京兆尹(現在已被提拔為御史大夫平章事)的嚴郢,是王翊的外甥女婿。楊炎就是想利用源休與王氏家族的仇怨,把他安置在嚴郢身旁,以搜檢對方過失,伺機再次搬倒嚴郢。
可源休也和高岳一樣,很快與楊炎分道揚鑣:源休不但沒有害嚴郢,反倒與他結為好友。
不過於靠山這方面源休和高岳沒法子比,高岳和妻族的關係那可是相當的好。很快楊炎的報復來了——源休被「推選」為使節,去出使剛剛爆發血腥內亂的回紇。
這時朝廷上下都清楚皇帝是最討厭回紇的。
那麼源休出使回紇,無外乎兩個結局:
一、得罪新即位的可汗,被驅逐乃至被殺,無法完成使命,從振武城殺使團事件爆發後,後者的可能性劇增;
二、勉強完成使命,冊封新汗成功,讓唐與回紇繼續「友好」下去,回來後被皇帝厭棄,因皇帝就算勉強與回紇保持現狀,也要找個出氣沙包。
這,完成不完成,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這時呆呆站在灞橋驛的李舟,其實預感到自己這趟跑山南東道,結局也將和源休差不多。
於是李舟垂下來頭,哀嘆不已。
這時自韓公驛的方向,兩艘小船緩緩駛來靠岸。
灞橋驛長崔清先將船系好,而後牽著馬和行李,殷勤招呼李舟登船。
結果李舟剛剛上船,就見到一氣度不凡的男子,五十歲上下,坐在船篷下,面前圍著一裝酒的小爐,根本不是驛站的人。
李舟吃驚,忙回頭望去,「這,是不是搞錯什麼?」
只見崔清很麻溜地解開纜繩,船隻很快離岸。
這會兒那男子微笑著抬起臉來,對視著李舟,給他斟了杯酒。
「小裴學士!怎,怎會在此?」李舟驚呼起來。
「是得到崔十八兄的安排,所以才能與弟於舟中相聚。」
這位小裴學士名叫裴延齡,現任禮部的膳部員外郎、集賢院學士。
可李舟知道,裴延齡是盧杞的人,他現在能入大明宮為當直學士,就是得到門下侍郎盧杞的舉薦的,此次灞橋送別,盧杞來了,故而楊炎放心,可裴延齡卻託病未來——因小裴學士官位不算很高,楊炎也不太放在心上。
所以現在他出現在去韓公驛的船上,鬼才相信這只是場偶然。
果然裴延齡直接切入話題:「你見今日楊炎是如何對崔十八兄的,這樣的人難道值得弟託付衷心嗎?如今韓洄、趙贊、杜佑掌利權,庾准為荊南節度使坐鎮一方,盧懸為京兆少尹居腹心之地,而弟大才卻不得不出使山南東道這樣的虎狼之地。」
聽到這話,李舟頓時默不作聲。
以單純的利益撮合起來的聯盟,也最容易用利益去拆解分化。
舟船飄蕩在灞水之上,漸行漸遠......
就在皇帝耐心地等著一南(襄陽)一北(回紇)一東(魏博和成德)消息時,西陲的權知原州行在高岳有表章送至,題目是《奏復涇、隴、岐、邠四州馬坊疏》。
「這個高岳,現在來說什麼復京西北馬坊的事?也好,朕就看看他有什麼說道。」李适對高岳這篇奏疏充滿好奇。
高岳的奏疏開頭先是回顧了我唐昔日的馬政:「國家自貞觀以來,於河、隴之地置監牧,共八使四十八監,四十年間蕃息國馬至七十萬有餘,開元年間尚有二十七萬匹,後明皇御天下時,又大市胡馬,至開元七年內外仗閒廄有馬數萬匹,兼養象、駱駝,廄馬豐盈,費草滋多,京兆諸州縣不堪差科之負,明皇思愛人之意,遂詔令配於邊軍,留於畜牧,又於邠、寧、岐、涇四州設八馬坊系飼......」
那麼高岳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呢?
以他穿越前對唐史的了解程度,也和初心者一樣,將唐朝馬政的「監牧系統」和「閒廄馬坊系統」混為一談了。但他後來於集賢院當直時,對唐朝的邊戎、軍政的知識系統閱讀後,才發覺「監牧系統」和「閒廄馬坊系統」根本是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