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請求設置馬坊的地點其實很有深意,汧陽的韋皋是他兒女親家,也是朱泚在隴州的營田判官,更是自己於軍府里的盟友,自己所管轄的靈台就不用說了,是個半農半牧的絕佳地點,一面屯田一面養馬,順帶修治軍械整備甲仗還不是美滋滋的?其他兩處,一個請求設在普潤,當然是照顧到皇帝的神策軍系統,設在長武城下的那個,則是考慮李懷光的情緒。
這樣四馬坊其實是把各方面的利益都均衡照顧到。
可為什麼高岳要搞「馬坊」,而不是「監牧」呢?
廢話,馬坊是接納禁馬的地方,我高岳要的效果當然是:皇帝的禁馬送來給我養,而不是我送馬給皇帝。
故而接下來高岳在奏疏里提及了關鍵問題,如今朝廷每年花重金於回紇買馬,但卻成效甚微,癥結並不是「無馬」,而是管理不善,皇帝宮苑內園當中,僱傭的多是種稻麥、果樹之輩,非善養馬者,況且關中京畿之地人煙稠密,土地絕大部分已被闢為農田,並不利於養殖戰馬,戰馬的習性是要多吃飼料、多飲水,還要吃鹽,更要放青疾驅,如今關在京城的飛龍廄里,得不到任何舒展,一有疾病便互相傳染,每年十死六七,而我所言的四處,「岐山(鳳翔)近甸,靈台澤茂,長武壤甘,汧陽晚寒,皆有土草豐曠之美,而無馬多地狹之虞......」
至於馬坊之政,高岳則建議把「坊田」、「坊場」分開,如今西陲地廣人稀,擇膏腴地為「坊田」,擇水草豐地為「坊場」——比如我靈台縣,可用軍屯田與民換地——將灌溉良好、開過荒的二百頃屯田讓給三百戶靈台民夫集中耕作,不收他們的斛斗米,只要再讓民夫額外墾一百二十頃好地為「坊田」。坊田只種馬匹所食的粟菽,假如套種,那麼每畝可收最少九斗粟菽,坊田一共每年可收一萬一千石。
馬坊養馬,每年四月十日後可「停料野放」(也就是不用把馬系住飼養,而把它們放牧在野地,自由吃草),讓他們去圈好的「坊場」隨意馳騁,至於十月十日歸廄,實則供馬食粟只需半年。
半年按照一百八十日計算,每匹馬每日要食粟一斗,半年共需十八石,如果考慮謹慎的話,可「餵二留一」(將三分之一的粟米留存下來當儲備糧),那麼共需二十七石。
那我靈台的坊田、坊場,足可牧養四百匹禁馬。
此外若是京城禁苑飛龍廄里的禁馬有「疲者、老者、病者、瘠者,不任者」,也可送來馬坊,我讓側近的妹輕党項人好好治療它們,還能起到變廢為寶的作用。
這樣朝廷和地方兩相受益,何樂不為呢?
不過高岳也特別提到,養馬每日除去一斗粟米外,還需六勺鹽,如果養四百匹禁馬的話,每年還請度支司撥給適當數額的「馬坊鹽」。
奏疏的最後高岳將設立馬坊的意義說得非常重要,稱足可讓「田事孔昭,軍容大備,有馬如此,何憂乎戎?」
皇帝讀完後很感興趣,便找來專門管理神策軍的白志貞,詢問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白志貞倒巴不得把部分禁馬送出去,因為這東西的負擔實在太重,他很嫻熟地給皇帝計算了筆賬,稱若是不改革馬政,將每年回紇送來的新馬,和原本的老馬都拘囿在飛龍廄里,重重疊疊,每年要耗費大量全國各地送來的糧食,外加和糴錢、腳價錢。並且現在宮苑養馬死亡率驚人,皇帝你要知道每死匹馬就等於把一百六十貫錢白白砸到水中,都聽不到個響啊!
按照白志貞的計算,陛下可先放兩千匹禁馬出去,其中汧陽和靈台各四百匹,而長武與普潤則各六百匹,每匹每年就近在馬坊系飼、放野、醫療,可節省二十貫錢,即可每年可減輕北衙六軍、神策軍約四萬貫的耗資——再加上每年原本要死兩三千匹馬,如果設置了四馬坊,那麼起碼可少死兩千匹,馬價折合下來,也有三十萬貫錢的損失可以避免。
聽到這裡,皇帝點點頭,說那就按照高岳所說的辦。
然後他對白志貞說,朕吸收肅代朝的教訓,不再親任中官,這「內飛龍閒廄使」就委任給卿了,重建馬坊的事你和高岳交割。
白志貞受寵若驚,他現在是營城使、神策兵馬使、神策募軍使,現在又加上閒廄使,可謂整個京城的城防、禁軍募兵和禁馬都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