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的推測入情入理,眾人好不容易才把陳師古熬死,倘若再橫空冒出一個武功絕頂、睚眥必報的小瘋子,必然引發江湖動盪,遺禍無窮。
尤其洞真子和琶音魔皆懷有爭奪師門首席的抱負,如今聽說韋訓的絕症竟已痊癒,自知壯志難酬,都覺得心灰意冷,失落至極。
在場諸人各懷心思,沉默了許久。
邱任猛地一拍大腿,率先說道:「當年龐六的人情,大師兄二話沒說就給還了。如今難得有向他施惠的機會,將來索要回報,那可相當划算。再者,想在洛陽落腳,早晚要與本地的三教九流打交道,擇日不如撞日,先借著尋人的由頭,探探洛河的水有多深。」
許抱真城府甚深,左思右想,將對自己有利的方面梳理一番後,才露出假笑:「既然有人算計到大師兄頭上,還差點把老么打死,等於削了我們所有人的面子,將來有何顏面在中原立足?我心中好奇,倒想瞧瞧是誰有這膽量與虎謀皮。」
羅頭陀掃了一眼病懨懨的十三郎,言簡意賅地說:「干!」
中原自古以來不僅是政權發源地,武林門派亦是林立。玉城一戰雖令殘陽院聲名大噪,但羅剎鳥當眾揭露了陳師古遺言的秘密。如今敵人特意挑這二人動手,必定有所圖謀,說不定是為了勒索那件 「禍亂天下」 的虛空之物。遲早要戰,不如利用韋訓引敵鋒銳,將挑釁者一舉殲滅。
唯有拓跋三娘最是不服,猶豫到最後才下定決心,冷哼一聲,說:「我可不是受韋大脅迫,不過是可憐那小姑娘受苦。被人擄走欺凌糟踐的滋味,你們都不懂。」
十三郎絞盡腦汁說了一番虛虛實實的話,終於勸得幾名高手助拳,這才鬆了口氣,稍一鬆懈,便覺得難以支撐,只想倒頭躺下。
拓跋三娘裝出楚楚可憐的神態,捏著嗓子淒淒切切地哀嘆道:「哎,人家命好苦啊,當年怎麼就沒有一個痴情少年,為了尋我上天入地發瘋呢?」
許抱真對她入門之前的事略有耳聞,見當世頂尖刺客故意扭捏作態,覺得有些反胃,皺著眉頭說:「後來你不是學成武藝,親自把那些人碎屍滅門了嗎?」
拓跋三娘眼中頓時綻放出光彩,詭異地笑了起來,神色隨之一變,瞬間又恢復了宗師氣派,傲然道:「那是當然,雖說多耗費了幾年時光,可世上再沒有比自己親手復仇更痛快的事了。」
眾人雖已議定,一時間卻不知該從何處著手尋人。這伙強盜刻意隱藏身份,倉促之間,十三郎只瞧了一眼就被打暈,現場再無其他證人。
正商議對策之際,許抱真突然噤聲,目光投向門外。在場眾人中數他功夫最為高深,故而最先察覺。其他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院子,只見樹蔭中隱隱約約有個青色的影子。
那影子靜靜地佇立在黑暗中,沒有發出絲毫人類的氣息,不知已經到了多久。青袍上污漬斑斑,血手拎著一隻鼓鼓囊囊的皮袋。往日狡黠灑脫之氣一掃而空,鬢髮凌亂,襯出一張如鬼似魅蒼白的臉。
韋訓並未踏入燭火照耀的範圍,眾人神色凝重,齊刷刷站了起來,無聲地向這位殘陽院首席致敬。
「有人上門索要贖金嗎?」他問。
十三郎失落地搖了搖頭。倘若是綁匪,留得人質性命,還有周旋談判餘地。如今卻如石沉大海,杳無音塵。
韋訓沉默了一會兒,開始施號發令:
「許二查訪邪教收采生魂。」
「三娘搜索煙花巷裡。」
「老四盤問巫祝殺人祭鬼。」
「老五打探丐幫採生折割。」
指令聽起來神志清醒,措置有方,可目光卻是空洞的。明明是看著人,眼中卻空無一人,不知望向何方。這死氣沉沉中透著異樣狂氣的眼神眾人熟悉至極,回憶起被先師主宰的往昔歲月,頓時覺得絲絲涼意滲入骨髓。
許抱真和拓跋三娘意動,盤算群起而攻之,當場將這個潛在的禍害剷除,以絕後患。然而同門不同心,誰也不想率先送死。兩人對視一眼,不敢妄動。
邱任開口問道:「大師兄可還記得前幾日那一門接觀音、抱童子的拐子?或許是由此瓜連蔓引,與黑-道結下仇怨。」
韋訓平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