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之前,軍中的氣氛向來壓抑,玄甲騎兵天下無雙,但這並不代表著無敵。
只要上戰場,哪有不死人的?
「吃吧,狠狠的吃!」老程忽然站起身來大喊,呼喝道:「多吃一塊肉,就多存一份體力,有體力才能殺敵,殺敵才能斬獲軍功。你們都是久戰精兵,不用老夫多說什麼,我只告訴大家一件事,涇陽侯天下聞名,爾等萬萬不可在戰場上給他丟臉……」
這是戰前動員,也是戰前鼓勵。
羅靜兒茫然坐在雪地上,她武功很好,身上的流雲金絲鎖子甲也密不透風,草原的寒風根本不能給她帶來任何冷意。
然而身上不冷,心中卻冷。
十幾個國公突然到來,轉瞬之間就就接過了她的軍事指揮權,韓躍的兵符也被秦瓊一把奪了過去。
不能領兵作戰,哪裡會有軍功?
沒有軍功如何上報朝廷,如何讓皇帝給羅家賜下天大榮耀?
「這個痴兒,她還是不懂……」進餐完畢的秦瓊翻身上馬,他看了一眼呆呆坐在地上的外甥女,心中沒來由閃過一絲疼痛。
女子出嫁從夫,從你嫁給韓躍的那一天開始,你的家姓韓而不是羅,羅家沒落也好輝煌也罷,和你這個外姓沒有多大牽扯。
按照古代規矩,羅靜兒就算死了也不會埋進羅家,而是乖乖陪在韓躍的墳墓旁邊,墓碑上寫的碑銘也不是羅,而是韓門羅氏。
遠處忽然響起急促的馬蹄聲,韓躍帶著運輸隊伍終於到了。
天寒地凍,人和馬皆都噴著濃濃的白氣,這邊的五千玄甲騎兵一聲歡呼,許多人忍不住高聲叫道:「快看,咱家侯爺穿著戰甲,他要親自上陣……」
羅靜兒一呆,忍不住回頭去看,果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全副甲冑,他這次也沒有騎著毛驢老白,而是坐在了一匹戰馬上。
「他這是……要上陣殺敵?」少女瞳孔一縮,心中不由閃過一絲擔心。
眾人皆知,韓躍雖然被紫陽真人灌頂傳功,然而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習武。內力剛猛無儔,招式奇爛無比。
他竟然要上戰場,能不能活可不一定。
亂軍之中多橫死,沙場自有沙場的規矩,內力強者未必能獲得勝利,否則三山五嶽多的是遊俠好手,為什麼他們不能成為國公將軍。
「他不懂戰陣,他不能上去……」羅靜兒心中突然跳出這個念頭,她猛然從地上爬起來,一路直奔韓躍而去。
「你萬萬不可魯莽行事,沙場征戰非同一般,那裡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羅靜兒一把挽住韓躍的坐騎韁繩,不遠處秦瓊等人冷眼旁觀,都在等著韓躍開口說話。
能不能原諒羅靜兒,就看涇陽侯第一句話會說什麼了。秦瓊下意識攥緊了拳頭,生平第一次感覺有些緊張。
可惜韓躍開口一言,瞬間讓他的心直入谷底。
「我不該去,難道你該去麼?」
秦瓊仰天一聲長嘆,國公們面面相覷,老程搓著牙花子倒吸一口冷氣,語帶擔心道:「二哥,這孩子的口氣有些不對啊。」
韓躍忽然翻身下馬,目光在玄甲騎兵身上緩緩一掃,忽然回頭對著運輸隊大聲喝令道:「來人啊,速速卸載神臂弓,給騎兵們列裝……」
說話之間越過羅靜兒身旁,仿佛眼前的女子是個透明人。
嘶——
遠處老程再抽一口冷氣,小心翼翼對秦瓊道:「二哥,不妙,事情大大不妙。」
秦瓊也知道不妙,眾位國公也知道不妙。韓躍這副架勢分明是不予理會,這可比雷霆暴怒更加可怕。
哀莫大過心死,如果我心都死了,自然不會再生你的氣。
「你為何要如此?」羅靜兒雙目迷離,眼圈裡晃動著滾滾熱淚,感覺胸口堵塞難受。
韓躍霍然回頭,盯著她冷冷道:「我為何如此?請問你口中的我是誰?」
這話問的有些繞口,羅靜兒下意識一呆,遠處國公們也茫然不解。
只聽韓躍一聲微嘆,輕聲道:「都說女子出嫁從夫,你我雖然沒有舉辦婚禮,但是畢竟有了夫妻之實,在我心中你就是我韓躍堂堂正正的妻子,是百年後可以陪我一起入土安眠的枕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