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心川又悄悄回到了花廳里,就好像自己剛才去上了個茅房,並沒有任何要走的意思。這其中真意,乃是張管家開出來一個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拒絕的價碼。
張管家秉張成德的意思來顧家,乃是不遺餘力要殺掉顧寶哥兒。只要寶哥兒一死,顧家的精力就會受到牽扯,毀掉穹窿山癆病村的原計劃也會得以實現。說不定還能再安排一次對徐小樂的伏擊這回必須選對人才行。
退一萬步來說,寶哥兒起碼不能被治好。這裡的治好標準並不是恢復健康,而是脫離危險。一旦寶哥兒脫離危險,顧家就會騰出心力來解決自家僕人被殺的事。
城外官道上有一具無頭屍,同一天又有人上張家拿人頭換賞錢而且還是兩個。即便捕快們是傻子,也會將之聯繫起來。到時候出血事小,若是真叫他們破了案如何是好?
好在張成德很了解吳縣的和幾位都頭,知道他們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都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然,這是沒有壓力,若是顧家真的壓下來,縣尊老爺五日一追比,沒有進展就打板子……那他們的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
這一高一低兩個目標,沒一個是能輕易達成的。張管家自己不懂醫,沒法參與進去,只能藏在外面等靠得住的醫生出來了。他沒想到自己在這個「破日」竟然能夠遇到趙心川,實在有些喜出望外。
上次和趙心川的合作,雖然沒成功,但並不是趙心川的錯,所以張管家還是挺信得過他的。這回葆寧和堂開出了紋銀三百兩,莊田五十畝,葆寧和堂坐堂大夫的職位,厚重得簡直能壓死人,叫趙心川如何拒絕得了?
為了這麼優厚得條件,人都可以殺,何況忍辱負重呢。
在趙心川心虛地跟旁邊人解釋「我剛去了趟茅房。」的時候,楊成德卻真的在茅房裡。
楊成德剛把身體裡的廢水排乾淨,正滿足地抖了抖身子,突然有人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茅房這種污穢之地,歷來都有大量的詭異傳說,這種不聲不響拍人肩膀的事,是正常人會做的麼?
楊成德嚇得褲帶都掉了。
「楊大夫,還記得我麼?」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楊成德身後響起。
楊成德幾乎帶著哭腔道:「誰!」
「是我啊,楊大夫,你轉頭看我一眼呀。」那人道。
楊成德緩緩轉過頭,眼睛卻閉得死死的。
那人不耐煩道:「楊大夫,你心虛什麼?還怕我是鬼不成!」
楊成德從這話里聽到了一些怒氣。怒氣就是陽氣,野外遇鬼作怒大罵就是最簡單的自保辦法。既然是避鬼的妙法,鬼這種純陰之體顯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楊成德這才緩緩睜開眼睛,頓時有些泄氣:「原來是你啊。」
那人嘲諷道:「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拍肩。」
楊成德就往外走道:「沒事在這兒閒聊什麼?咱們出去說話。」
那人卻拉住了楊成德,不肯邁步,低聲道:「我兩句話說完就走。」
楊成德微微皺眉,只因為這人身後的那位地位頗高,自己才不得不給他這個面子。
那人聲音更低了一些,道:「寶哥兒有救沒?」
楊成德微微搖了搖頭,猛然又道:「尋常人肯定是救不回來的。不過徐小樂出手,那就有些難說了?」
那人有些敬畏:「他的醫術真的那麼高明?」
楊成德哼了一聲,道:「倒不是說醫術有多麼高明,但是運氣、膽識、決斷,他都超乎常人。」
那人不信:「治病還是得醫術說了算,你說的這些有什麼用?」
楊成德嘆氣道:「他不按套路走啊。鬼知道他能走出什麼樣的柳暗花明來。」
那人微微停了停,道:「那就只讓他在山窮水盡里轉悠。」
楊成德微微有些吃驚:「你的意思是……」
那人點了點頭:「沒錯。」他拉住楊成德的衣襟,幾乎湊到了楊成德的耳朵旁邊,一字一頓道:「寶!哥!必!須!死!」
楊成德沒有多大的慌張,輕輕推開他,道:「我若是治好了那位的心病,診金怎麼算?」
寶哥兒的確就是別人的一塊心病。
286、茅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