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小樂的病假單送到太醫院的時候,他人已經站在了翰林院門口。%ㄟ
翰林院建在鴻臚寺的舊址上,是正統七年與太醫院同一批新建的署衙。雖然這只是個正五品的衙門,卻是大明最為清貴的地方。進士們只要選中了庶吉士,進了這道門,未來就有極大可能成為帝國的宰輔。
即便運氣再差點,六部尚書也是可期的。
徐小樂倒是對此沒甚感觸。他現在只要歪歪頭,就能看到太醫院的樓牆,心中頗有些忐忑:明明撒了謊說自己重病在床,可別轉眼就被人逮到自己跑來了翰林院。
翰林院的門子收了徐小樂的名剌送進去,良久還沒有音。不過這人不肯要徐小樂的賞錢,叫徐小樂不免讚嘆:果然是天下最為清貴的地方,就連門子都如此高潔。
直到翰林院旗杆的影子挪了兩寸,那位高潔的門子方才出來,道:「劉學士請你進去。」
徐小樂道了謝,跟在門子身後,進了這座充滿了神秘氣息的大院落。
這裡非但是宰輔的搖籃,也是大明最大的圖書館。從前朝的檔案、藏書到大名鼎鼎的永樂大典的副本,都收藏在這裡。大約是因為這些年高德厚的古籍坐鎮,叫徐小樂覺得此地充滿了書香氣,就連院子裡的喬木都比外面那些更有氣質,頗有蒼勁之態。
翰林院裡有三個職官可稱學士:正五品的翰林學士,那是翰林院的掌門人;從五品的侍讀學士兩人,侍講學士兩人。這三個官職一共五個人,是名正言順的學士,都有自己獨用的值房。
雖然這裡的吏目和僕役都尊稱劉茂典一聲「學士」,但那是抬轎子的叫法。劉茂典只是個正六品的侍讀,並非真學士。他還跟其他侍讀、侍講、修撰、編修們在一處辦公,自然也就不能在人多口雜之處接見徐小樂。
劉茂典選了院子裡的一處偏僻花廳,只有一張高几,兩張椅子,正對著荷花池。夏天的時候可以觀賞荷花,現在卻只有一灘死水。景色雖然不甚美觀,但是好在沒人打擾,又因為三面圍牆上都開了窗格,所以不用擔心隔牆有耳,正好說些私密事。
徐小樂見到這位四十歲上下的「劉學士」,果然如同戲文里的文弱書生一般,生的膚白貌美,長須飄然,仿佛時刻都是臨風的玉樹。
似乎有些太白了些。
徐小樂看著劉茂典的面色,心中暗道。
劉茂典看了一眼徐小樂,先張口問道:「你是徐前輩的?」
翰林院是最講先後的地方,彼此之間都稱「前輩」、「晚生」。這已經成了他們的特色,也是翰林官比其他官員更為親密、更加抱團的表現。
徐珵雖然名聲臭了,但他也是正兒八經的庶吉士出身,初授翰林院編修,後來又進為侍講學士,根正苗紅的翰林官。劉茂典稱他「前輩」,乃是理所當然,也表露他對徐珵的態度。
徐小樂的名剌上只寫了太醫院醫生、蘇州吳縣徐氏,連「小樂」這個大號都沒有落上去。不過到了劉茂典這樣的地位,何止是冰雪聰明,簡直算無遺策,只從「蘇州」、「徐氏」就猜到此人定是為了徐珵的事而來。
徐小樂接口道:「在下是徐公的族侄。」
劉茂典淡然「哦」了一聲,道:「徐前輩可說了什麼?」
徐小樂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燙,實在是不好意思把伯父的原話說出來。他見劉茂典漸漸有些不耐煩,方才拿出自己的厚臉皮,道:「伯父說:欲為國子監祭酒。」
這話說得真是太無恥了!
徐小樂說完之後還是心有餘悸。他覺得自己短短十六年的人生中說過無數無恥無理取鬧的話,但是怎麼都比不上這句「我想做國子監祭酒」。
國子監是什麼地方?那是大明最高學府啊!
姑且不說國子監祭酒的品階高達從四品,已經比徐珵入獄前的官品高了一階,光是如此清貴高潔的職務,怎麼會落在一個名聲媲美秦檜的人頭上!
誰知道劉茂典聽了徐小樂的話,竟然仍舊只是「哦」了一聲,似乎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徐小樂很奇怪劉茂典的反應:這是被氣得沒話說了麼?嘖嘖,不管怎麼說,到底是翰林學士,文曲星下凡,聽了這種話竟然沒有暴跳如
348、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