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先生,聽說前幾天你和鄧先生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在廣島的一家小餐館的包間裡,乾貴武志單獨宴請鄭斌。酒過三巡之後,乾貴武志裝作不經意地向鄭斌問道。
鄭斌和鄧宗白打架的時候,日本化工設備協會的工作人員就在現場,這樣的大事,他們當然不會不向乾貴武志通報。不過,關於這二人打架的原因,協會的人並沒有搞清楚,倆人吵起來的時候,各自說的都是家鄉話,這不是光考過中文八級就能夠聽得懂的。
日本人對於情報的重視近乎於變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乾貴武志當然會和同僚們進行研讀,分析這件事中間透露出了什麼樣的信息,會對這一次的交易造成什麼影響,此外,他們應當如何利用這件事來做文章。鑑於可參考的信息太少,大家也分析不出什麼名堂來。於是,借著考察團到廣島參觀的間隙,乾貴武志便單獨把鄭斌約了出來,想從他嘴裡套一些情況出來。
乾貴武志帶來的漂亮小秘書跪坐在二人旁邊,一邊為他們倒著酒,一邊為他們充當著翻譯。白生生的手腕不時在鄭斌眼前晃過,讓鄭斌頗有些臉紅身熱,心痒痒地總想著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唉,是啊!」
聽到乾貴武志的話,鄭斌把目光從小秘書的身上收回來,看著眼前的酒杯,惆悵地說道。
「是為什麼事情呢?需不需要我們幫忙做些工作?」乾貴武志好心好意地問道。
鄭斌苦笑一聲,說道:「這件事,說起來還真和你們有關呢。」
「哦,是嗎?」乾貴武志心裡一動,臉上卻並不流露出來。
鄭斌道:「乾貴先生,實話說吧,這一趟到日本來,我可真是大開了眼界了。日本的工業技術,起碼能拉中國一個世紀,我們自己吹牛皮說要搞什麼四個現代化,依我看,我們要想達到日本現在的現代化水平,本世紀末是沒戲了,起碼也要等到下個世紀末。」
「鄭先生過謙了。據我所知,鄧先生的廠子技術就非常高明嘛,和我們的差距也並不很大。」乾貴武志說道。
說「你們再努努力就能夠追上我」這種話,怎麼聽都是在罵人。但以當年的情況,一家日本廠商這樣描述一家中國企業,大多數人都會認為是一種表揚的話。鄭斌對這種表揚頗不屑,他冷笑道:「差距不大?他們就做夢吧,依我看,他們連給你們打下手都不夠資格。」
「是嗎?這我就不太了解了。」乾貴武志迅速地就改了口,他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鄭斌糾纏,以免把話頭岔開了。
鄭斌道:「可問題就在這了,姓鄧的他們廠子技術不怎麼樣,搞關係卻比我們強得多。他們提出來,如果我們要從日本引進大化肥設備,他們必須要參加建設,要和日本廠商搞聯合設計、合作製造,否則就不許我們進口。」
「怎麼能這樣?」乾貴武志滿臉氣憤地說道,「這不是損害了你們的利益嗎?作為用戶,你們有權力選擇最好的設備,拒絕那些……嗯,技術稍微落後一些的設備。」
以他的本意,是想說鄧宗白他們的設備是垃圾設備,但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同行相輕這種事情,表現得太過頭也不合適。
鄭斌卻沒這麼顧忌,他說道:「什麼叫技術稍微落後一點,分明就是老古董嘛!他們焊條焊縫都要返工,怎麼能比得上你們日本人的水平?」
「你們就是為這事發生衝突的?」乾貴武志問道。
「是啊。」鄭斌答道,「我說我們堅決不讓他們參與,他說這事由不得我,他們會去找上面的關係。我一氣之下,就和他打起來了。」
乾貴武志道:「他說上面的關係,是什麼意思?」
鄭斌道:「當然就是中央羅,他們是部屬企業,來頭大,隨便找幾個領導出來說話,我們也只能是聽著。」
「這麼說,你們中國政府是支持他們一方的?」乾貴武志道。
鄭斌點了點頭,不吭聲,只是把眼前的清酒端起來一口喝掉了,像極了一個失意者的樣子。其實,鄭斌這番表現也還真不能算是表演,他心裡的確是覺得窩囊得很。如果沒有打架這件事,他是能夠旗幟鮮明地反對國產化的,相信王時誠他們也沒法給他施加壓力。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