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風說到這兒,到底是沒忍住、紅了眼眶。
他深深吸氣、強憋著給壓了下去。
帶著有些哽咽的聲音,繼續說道:「他們笑著、打打鬧鬧著、跑跑跳跳著出來,就這樣,跑在了我們父子的前頭、跑出了我們的視線。
當時他們的那樣子就像、就像我玩贏了小夥伴就像、就像做了一件很有趣兒、很好玩兒的事情一樣」
羅風說不下去了。
他捂著臉、埋下了腦袋。
而他這番沒有抱怨、沒有自責、沒有
令狄映心痛不已。
他坐去地上,輕輕地將孩子、瘦弱的小小身軀攬進臂彎里,再輕撫著他顫抖的背脊。
感覺手下俱是骨頭
蔚修益也紅了眼眶。
不過為了能儘快破案,他勉力地出聲、接著羅風的話說了下去。
「本來羅淮還沒有多想,不過那幾個人在經過前面院門前掛著的燈籠之時、羅淮看到了他們身上的血跡。
帶著血、還能笑得那麼開心
羅淮猜到他們可能是做了什麼壞事,就扛上了兒子、奔進了側巷。
他知道貴人們惹不起,但他也想看一看、那些傢伙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然後
我不知道我們州衙的仵作是不是吃乾飯的。但我想他有一句說對了。他說、小姑娘全程都是清醒著的、也一刻都沒有放棄過掙扎
羅淮來報案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的屍體。被羅淮抱著,全身是血、像根麵條兒似的」
蔚修益也說不下去了。
想起當時的場景,他依舊覺得還是那般的痛心和憤怒。
或者說、無論事隔多久後想起來、他都永遠忘不了那一幕、忘不了那個小小的、破碎的身影
這也是他發誓要抓到真兇的原由。
可惜
蔚修益重新耷拉下了腦袋、耷拉到了胸口。
要不是為了陪同狄大人、他其實都沒有勇氣再靠近這裡的。
這時,他就聽到了狄大人的聲音。
狄映緩慢、而有力地對羅風說道:「記住我、我叫狄映。記得來找我。告訴你的父親、讓他趕緊好起來。我知道他能好起來的,他什麼都沒有做錯,應該要好起來,應該要重新撐起這個家、重新把你扛在肩膀上、重新好好地活下去。」
說完,再輕輕地摸了摸羅風的腦袋,便站起了身,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大傢伙兒都如同這濃重的夜色一般、沉默著。仿佛面對著黑暗中無數的怪獸的獠牙,就只能這樣沉默著去抵抗一樣。
及至快到州衙時,蔚修益才出聲提議道:「在州衙住下吧?下官去安排。」
狄映卻搖了頭。
「不了,我住驛站去。習慣了的。」
說完,沖蔚修益擺了擺手,往驛站行去。
蔚修益想了想,就要撥轉馬頭跟上,卻見狄大人回頭看了自己一眼。
蔚修益勒住了馬韁。
那一眼、想具體表達的是什麼?他沒有看懂。
但他就是知道、那裡面有一種、是讓他別跟了的意思。
他默默地回去州衙、再次翻看起了那些案宗。
想要讓人好起來、就是讓他們的情感落地。
而這一晚,鄔家還是熱熱鬧鬧的。
一如既往般、闔家團圓、開心快樂。
九歲的鄔成仁、甚至還翻著跟頭、來哄老太太樂呵。
老太太笑得牙都快掉了。連連招呼自己的小廚房、端上些好吃的、慰勞寶貝小重孫。
小廚房今日來了個新廚娘,手藝挺好的。做出來的食物、也特別對老太太的牙口。
鄔成仁也很喜歡吃。畢竟一老一小、都喜歡軟糯香甜的。
等夜幕深下來之後,那名新來的廚娘、才忙完手頭的活計,回去了自己的下人院中。
這院裡住著十幾個下人。
和她同房的也還有著三個人。
她輕聲輕腳地進了屋。
而她並沒有注意到的是:屋頂上面、一條黑色人影在她進了屋後、就閃身離開了。
驛站內。
「大人,那新廚娘並不是丁氏。無論是年紀還是相貌、比起丁氏都要年邁得多。那新廚娘看起來至少有四十五歲左右了,並沒有喬裝的痕跡。而丁氏,才25歲。」
彭涼回來、向正坐在桌邊、不知道正在畫什麼的狄大人稟報。
是的,狄映起初就在懷疑兇手是丁氏。
丁氏和羅淮從小一起長大、那麼恩愛,怎麼可能就會因為其女兒的死、就能扔下羅淮和兒子、獨自離開了呢?
出城記錄里有她、不等於她就不可以在喬裝之後回城。
羅淮屋裡的那個針線筐里,衣裙上沒有沾灰、有摩挲過的痕跡,這都不是主要的。
主要的是:線上也沒有灰績。
就算同樣是被羅淮給不停摩挲過才沒有的,但是衣裙上繡的線腳、卻是一段時間、一段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