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在錢馨兒好奇的目光下,狄映伸手為其把了把脈。
之後,保持蹲姿不動,他抬眼看向錢馨兒,微笑加深,笑得燦爛。
「看來你的父親真的為你做了很多。如果我說:你現在情況並不嚴重,你會不會想打我?」
聽得錢馨兒忍不住笑,羞羞澀澀地笑,笑得很淺,卻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不過仍舊帶著很深的詫異。
「大人,您、您沒有騙民女?真的不嚴重?」
她有太久、太久沒有照過鏡子了,也不敢用手摸。每每帶著絕望睡去、又從夢中哭泣著醒來。
每次洗臉都用手捧著水潑,潑完再用好幾層的絲帕匆忙捂一下就丟開。
如果不是惦記著、為自己奔走而仍舊深陷牢獄的父親,她早就已經支撐不住。
而今天,她聽到了一個、又一個來自面前大人傳達的好消息,激動、忐忑、又不敢置信。
「真的不嚴重。之前為你診治過的大夫,其中有兩位很是盡過了心。回頭等我給你開個方子,咱們慢慢地、儘量修復。
你不要再為此焦慮,坦然一點兒地去接受就好,也能讓我放心先去辦理你父親的案子,可好?」
狄映笑著,肯定地回答並勸導。
人的身體,是很奇怪的物什。你的接受與排斥,它都能感受得到。
如果你一味地圖瘦不肯吃東西、或者只是很少的吃食物,它就會覺得胃部已經沒有用了。
就會向全身發送訊息,然後一起就將胃部給排斥了。並且會切斷胃部向回傳導的神經感應。
就像是一個鋪子吧。要是你總不做出貢獻,東家就會覺得你沒用了,就會開除你一樣。
錢馨兒目前也需要去接受自己的臉的現狀。
接受它、包容它,等它感覺到自己被需要了,它就會配合著你進行自我的修復。
這個道理,狄映也深入淺出地給錢馨兒做了解釋。
錢馨兒聽懂了,在大人溫暖笑容的鼓勵下,抬起雙手,顫顫微微地捧向自己的臉,一點點、勇敢地去觸碰。
入手
坑坑窪窪、粗糙、破皮,仿佛被一鋤、一鋤開墾過的農田,亂七八糟還扎手。
但是錢馨兒笑了。
捂著臉,笑著流出了眼淚。
她知道自己現在仍舊很醜、很醜,可她也真的知道,情況好了很多、很多。
狄映最終還是沒忍住,抬手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擺手示意老管家去幫小姑娘倒水。
然後狄映走去一邊,從懷裡摸出墨管和細短毛筆,給開了張方子,再放下十兩銀子,就悄悄地和彭涼離開了這個小院。這個時候,讓小姑娘自己呆一會兒吧。
直至走出錢府,狄映回頭想給彭涼交代什麼,卻對上了他那雙仿佛被火光點燃了的星目。
狄映愣了一下。
「你怎麼了?」
他問彭涼。
彭涼抿緊唇角、星目璀燦,眼角卻微微有些泛紅,搖頭,不回話。
狄映不問了。
男人的心思你別猜,猜不明白的。
他一邊去解馬韁,一邊開口道:「走吧,我們回去。去那家脂粉鋪子的作坊去看看。」
彭涼點頭,跟著動作。
待二人騎馬跑出了小鎮之後,恢復了正常的彭涼才好奇地問道:「大人,找到證據了?」
「嗯,算是吧。」
狄映輕輕頷首回了一句。
想了想,又補充道:「根據錢馨兒臉上的傷痕判斷,當時的胭脂里,加進了一種本地罕見的草植的花。
此藥植的全身都具有很強的毒性,輕則讓人的皮膚發癢、起皰、潰爛,重則會導致鼻腔堵塞、雙目失明。
還好,因為這種毒性具有日光性、就是太陽越曬發作得就越厲害,而錢馨兒在那之後幾乎就沒怎麼出過門,反而沒有引發出更嚴重的後果。
那兩個大夫雖然不懂、但是處理得盡心又及時,沒有讓毒素擴散。
所以,現在錢馨兒的皮膚還有得救。只是需要的時間會比較長,也好在不用怕曬了,毒性已經所剩不多。
我們得去那家作坊看看,如果能找到那種草植,就能將之作為呈堂的直接證供。」
「大人,是因為那種草植特別罕見嗎?」
彭涼接話問道。
聽大人話里的意思,如果不是特別少有的話,是不能作為證據存在的。
「嗯,」
狄映聽了點頭。
點完頭後就勒住了馬韁,想了下對彭涼囑咐道:「你先回去查一下那家店的作坊在哪裡,還有他們種植的花田在哪裡。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應該就在大都城的南郊外。我從這兒繞過去,你查完之後,出南城門尋我。」
彭涼點頭應是,擔憂地看了大人一眼,還是打馬加速離開了。
感覺到彭涼對自己安全的擔心,狄映微笑著撥轉馬頭,在風雪和寒冷中,從大都城的西邊,繞向了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