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人,有段時間沒見了。」
楊川南右手按刀,挺直腰背,立於柵欄外,聲音醇厚: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難熬啊,我原以為謝大人會死在大牢裡,沒想到你竟撐過來了。」
謝蘆腦袋動了動,目光透過蓬亂的頭髮,看著柵欄外的楊川南,聲音嘶啞:
「你來做什麼,勸我歸順逆黨?」
楊川南頷首:「這是你唯一的出路,別指望朝廷來救你,堂堂布政使被囚牢中半載,無人問津。謝大人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謝蘆緩緩道:
「雲州已經脫離了朝廷掌控,沒猜錯的話,在我上任之間,雲州官場就已經在你掌控之中。」
楊川南笑道:
「不是在我掌控之中,而是在城主掌控之中。我自成為雲州布政使以來,便一直暗中培養黨羽,扶植親信,直到一年前,以宋長輔為首的巫神教勢力被拔除,我才徹底掌控雲州官場。
「如今整個雲州,盡在我們掌控之中,包括你的性命。」
雲州的鄉紳、本地望族,以及士大夫階層,都已歸順潛龍城。
他們有的是自願歸順,沒有選擇,有的本身就是潛龍城暗中扶持。。
整個雲州,縱橫萬里,能在短時間內迅速脫離大奉朝廷掌控,這裡頭彰顯的,是潛龍城幾百年經營的底蘊。
「謝大人是兩榜進士,素有官聲,潛龍城需要你這樣的人才。謝大人,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兒事。」
楊川南苦口婆心的勸道:「潛龍城才是你大展拳腳的歸宿。」
謝蘆笑道:「可惜了。」
「可惜?」
「可惜這七尺身軀,空讀一肚子聖賢書,只能提筆,不能殺人。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不願承認,但眼下,的確如此。」謝蘆惋惜道。
楊川南臉色微冷,道:
「十年寒窗不容易啊,謝大人能以寒門之身,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真的忍心大半生的心血,一朝散盡?」
「不忍心,」謝蘆靠著冰冷的牆,又一次抬頭望向氣孔里照射進來的陽光,嘶啞的聲音,喃喃道:
「但更怕千百年後,遭後人唾棄。姓楊的,你可知我最敬佩的人是誰?」
楊川南冷冷的看著他。
「是楚州布政使鄭興懷,他讓天底下的讀書人明白什麼叫「捨生取義」。」
謝蘆冷笑一聲:「罷了,與你這種人有何可說。」
楊川南點點頭:
「既然如此,便不多費口舌了,謝大人是求仁得仁。」
他抽出長劍,斬斷鐵鏈。
哐!
牢門被踹開,楊川南邁步向前,手裡鐵劍往前一遞,劍尖刺入謝蘆胸口,將他釘在身後的牆壁上。
謝蘆雙手握住劍刃,痛苦的掙扎了幾下。
他的手沾染了溫熱的鮮血,生命隨著血液快速流失。
楊川南哂笑道:
「忘了給謝大人留寫遺書的時間,死之前還有什麼話想說的,儘管開口吧,不然就永遠都沒機會了。」
謝蘆沒什麼想說的,只是想起了年輕時,挑燈苦讀的歲月。
那會兒山海關戰役還沒有打響,先帝也還沒有修道,大奉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可是,自山海關戰役後,一切都變了,大奉國力日漸衰弱,每年都有災情,且逐年加劇。
謝蘆是經歷過太平盛世的人,他親眼看這這個國家,一步步走向衰弱,變的垂垂老矣。
他和很多讀書人一樣,嘔心瀝血,希冀能挽救這個國家,讓它重返巔峰。
可他沒能做到,因為他要死了。
生命的最後,謝蘆厲聲道:
「會有人替我報仇的,爾等亂臣賊子,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他死死盯著楊川南,肆意嘲笑起來。
笑聲在最高亢之時,夏然而止。
.........
雲州城,都指揮使府。
楊川南返回府邸,大踏步往書房而去,推開門,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