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一問這話,綴在趙桓身後不遠處的何薊便揮手招過了一個皇城司的馬仔,低聲吩咐道:「通知兄弟們做好準備。」
待手下的馬仔轉身離去後,何薊又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個攤主的身上。
「永不加賦?廢除徭役?」
那攤主點了點頭,說道:「當然已經知道了,要不然怎麼說官家人傻錢多呢。」
趙桓的臉色又是一黑,問道:「那怎麼項城這裡還這麼窮?z……真是太窮了。不瞞你說,我這一路上也見過許多的縣城,還真沒見過像項城這麼窮的。」
「嗨~~~」
那攤主嘆了一聲,說道:「要不然怎麼說官家人傻錢多呢?」
趙桓的臉色頓時就更黑了。
人傻錢多這事兒就特麼過不去了是吧?
那攤主見趙桓的臉色難看,以為是趙桓嫌自己說話不利索,便沒等趙桓發問就直接說道:「咱項城縣確實執行了官家的《永不加賦詔》,也徹底廢掉了徭役。可是啊……」
趙桓問道:「可是什麼?」
那攤主見趙桓捧哏捧的及時,便不再賣關子,說道:「咱項城縣的賦稅,都收到靖康十六年去了!還有那徭役,說是徹底廢了沒錯,可不還有歷年積欠下的?」
趙桓有些懵,過了半晌之後才揉了揉額頭,說道:「你等等,我腦子有些懵——現在才靖康六年,怎麼這賦稅就能收到靖康十六年去?還有這徭役,廢除了就是廢除了,怎麼又出來積欠了?這東西還能積欠?」
「那怎麼就不能了?」
攤主反問一句,然後才慢慢解釋了起來。
現在大宋的賦稅既收糧食也收錢,而在收糧食的過程中,項城縣這邊神乎其神的發明出了鼠雀耗——
糧食進了糧倉之後有可能被鼠雀偷吃,但是這個損失不能算在朝廷的身上,所以百姓在交糧食的過程中,得把被鼠雀吃掉的這部分一起交上來。
除了鼠雀耗之外,還另外有一個支移——
就是你光交糧食還不得,你得交到本官指定的地方去才行。要是不想運,那你就老老實實的交個支移費,運費按運輸距離算。為什麼不直接交到糧倉?那關你屁事兒!你要是不交也行,說不定你就得給本官運到千里之外去。
更牛逼的是,項城縣知縣還創造性的發明出了「預催」和「預借」。
所謂預催,就是靖康六年春的時候先把靖康六年秋的賦稅給收上來。如果靖康六年的已經都收上來了,就把靖康七年乃至于靖康八年的都收上來。這就叫預借。
包括徭役自然也是一樣——
靖康幾年廢除的徭役來著?就當是靖康元年廢除的好了,反正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靖康元年以前沒有廢除徭役,對吧?比如宣和二年,咱們項城縣是有徭役的。只不過那年沒什麼大事兒,所以就沒徵發徭役。
但是!官府不征徭役不代表免了你的徭役!
所以,你在宣和二年的時候欠了官府一次徭役,現在需要徵發你服役了。
到底欠了多少次?
那這事兒可有的算了——大宋立國至今一百六十來年了吧?反正多了不說,你欠個十次八次總是有的。
所以,《永不加賦》的詔書宣讀執行了沒有?宣讀執行了。
重新厘定土地,保證每個百姓都能分配到土地的政策執行了沒有?也執行了。
官家要求徹底廢除徭役的指示執行了沒有?也執行了。
包括其他亂七八糟的像階梯稅律等等亂七八糟的政策,項城縣全都老老實實的執行了。
只不過項城縣的執行力度太大,又創造性的發明了這麼多新玩法。
這特麼簡直比秦會玩還會玩!
「那就沒人想著告御狀?」
趙桓皺著眉頭,問道:「此前官家不是下詔,說是允許百姓進京告御狀,也允許百姓捆了這些貪官污吏進京告狀?」
「捆了官?」
那攤主嘿嘿笑了一聲,嘲諷道:「民什麼時候斗得過官?別說現在就是往後五百年,一千年,這老百姓他也鬥不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