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無人……溝洫畎澮之跡往往猶在。而荊棘成林,無尺寸之耕。」
這是蘇轍在《御試製策》描寫的三易回河所帶來的災難的最為官面的記錄,也是趙桓從析津府返回汴京時親眼見證的慘象——
即便離最後一次黃河決堤也有幾十年的時間,然而慷慨悲歌的燕趙之地依舊千里無人煙,炎黃故里的河南荊棘布野,荊襄淪為蠻荒之地,號稱魚米之鄉的江浙不復往日繁華。
生命的脆弱,在冰冷的數字面前展露無遺,又被無情的文字如實記在了史書里。即便以趙桓動輒便要拿人築京觀的狠辣心性,也無法坦然面對天下如此慘狀。
但是從宋仁宗到宋神宗再到宋哲宗,還有始作俑者的李垂,這些混蛋們能坦然面對。
這些混蛋們一個敢寫,另外三個敢信,而且一個比一個能折騰,不光花老百姓的血汗錢不迷眼,根本就不拿百姓的命不當回事兒,留給子孫後代的是河南河北千里無人煙的爛攤子還有層出不窮的殺官造反受招安。
因為不殺官造反,就活不下去——哪怕明知道殺官造反受招安的後果是被當成炮灰,要被朝廷派到邊關去送死,那也比餓死強吧?
將目光從御輦外白雪皚皚的土地上收回,心裡恨不得把趙禎和李垂那些混蛋們從地里挖出來鞭屍的趙桓也只能暗自嘆息一聲,隨即又勉強打起精神,對趕來匯報消息的何薊問道:「什麼事兒?」
何薊沒有賣關子,當即便躬身道:「啟奏官家,高麗遣使朝貢,使者已經動身出發,不日即到明州。」
……
唐開元二十六年,分越州鄖縣地為鄖、奉化、慈谿、翁山四縣,置州,因境內四明山得名明州。宋淳化三年移杭州市舶司於州屬定海縣,次年復舊。咸平二年於州治置市舶司,「南則閩廣,東則倭人,北則高句麗,商舶往來,物貨豐衍」。
身為一個曾經出使過大宋,並且在明州逗留過一段時間的高麗使節,金富軾對於明州的了解並不少,甚至比許多土生土長的明州人還要了解明州的歷史。
然而距離上次來明州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明州卻變得陌生起來——
城還是那座城,人還是那些人,就連陪在自己身邊的宋國市舶司官員也還是去年相識的斐不同,一切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變化,然而金富軾卻感覺到一股別樣的陌生感。
直到在裴不同的陪同下在明州里轉了一遍,金富軾才察覺到這股陌生感到底是從何而來。
上一次來明州,金富軾覺得明州和高麗的港口城市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一樣的死氣沉沉,百姓滿是菜色的臉上也一樣都寫滿了木然,身邊這位斐不同的眼中更是隱藏著一絲絕望和不甘。
而這一次來,明州還是明州,明州的百姓卻已經變了——臉上的菜色依舊還是菜色,然而木然的神色已經消失不見,隱藏在斐不同眼中的那一絲絕望和不甘也都消失不見,似乎整座明州城的所有人都變得神采飛揚起來!
想著想著,金富軾的腦中忽然冒出來兩個字。
盛唐!
越想越心驚,金富軾說起話來便比去年的時候要客氣了許多:「一別經年,金某依舊碌碌,斐相公風采卻更勝往昔,實在令人羨慕得緊。」
斐不同卻笑道:「金司空過獎了,本官才是經年碌碌,整日埋首案牘,又如何比得金相公風采。」
下官!下官!去年你明明自稱為下官的!今年怎麼就成了本官!你一個小小的市舶司芝麻官,難道還想跟本官這個高麗平章事、司空平級不成!
若是換成趙桓在此,一定會覺得金富軾心中瘋狂咆哮,臉上卻滿是笑容甚至「笑」到眼角扭曲的樣子,簡直像極了那些網絡上重拳出擊,現實中唯唯諾諾的鍵盤手。
但是斐不同卻沒有覺得不對勁。
報紙上不是說了麼,官家承天受命為天子,身為天子之民,隨便哪個大宋百姓都比這些蠻子的國主尊貴——自己堂堂一個六品的市舶司官員,放在大宋也不能算是個小官,怎麼著不都比他這個高麗平章事加司空要高貴得多!
不服氣?不服氣你把金國按在地上摩擦一遍啊!
伸手向前一引,斐不同又接著說道:「本官
第193章 三種惹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