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零章 集風雷
這幾年來,隨著大宋財政的寬裕,皇宮也多少增加了一些建築。雖然比起前代君王宮殿非華美不足以威服四方的奢侈浩大,還算是節儉的,但新建的花月閣,還是這個時代少有的精緻建築。
花月閣其實是一座以玻璃暖房為核心的院落,其名取自唐人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之詩名,有水、有花,加上透明穹頂的玻璃暖房,即使是冬天,暖房中仍有鮮花怒放,實是養性怡情的好去處。趙與莒建這個暖房的本意原是試驗冬季蔬菜栽培,但發覺成本太高之後便改為花房,從而成了大臣們冬天最喜歡的去處之一。
這已經是芳菲殆盡的四月底了,原本不是來暖房的時節,不過趙與莒愛這裡的風致,乘著暖風熏人,便來這裡走走。去年有一批宮女們新進入宮,這些才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們給宮中帶來了青春的氣息,她們對於皇宮裡的一切都是好奇的,而這處處花開的花月閣,更是她們最喜歡的去處。
楊太后薨逝之後,作為地位最高的後宮妃子,楊妙真成了後宮的女主人,但她基本上不太管事。因此,這些宮女的規矩是謝道清管教的,日常生活則是韓妤安排,比起楊太后在世時,她們少了些拘緊,多了幾分靈動與活潑。看著她們蝴蝶一般在花叢中穿繞,趙與莒原本緊皺的眉頭也不禁舒緩開來。
整個園子裡都是她們留下的芬芳氣息,這也是趙與莒拼死拼活想要保護的。
「陛下,這等大逆不道的言論,臣實在惶恐,不知陛下為何會容忍!」
跟在趙與莒身後的是洪咨夔,他板著臉,面上神情甚為不悅,手中抓著一份《大宋時代周刊》。
最近《周刊》之類的報紙都將注意力集中在京西行省發生的大案之上,幾件安子糾纏在一起,產生了幾個讓報紙關注的熱點。隨之而來的,是各家的評論,象《周刊》最近的評論,分別由趙景雲、張端義等人輪流執筆。
讓洪咨夔憤怒的,正是這二人的文章。
張端義在文章中很指出,造成奸商草菅人命的根本原因,就在於朝廷的重商政策,而洛陽府官吏們之所以膽大妄為,只是為了追求地方的經濟增長,而不顧忌民生疾苦。他極是悲憤地寫道:「此變人為獸之政也,故此官、商皆化身為獸,以人為食。大宋八百萬江山,一處處礦洞,都是那些被壓迫被剝壓被奴役的礦工骨架所支撐,工廠、鐵路乃至高樓大廈,處處皆是這些礦工冤魂之呻吟!此情此景,天子難辭其糾!」
「張端義的白話文仍舊犀利啊。」趙與莒回頭看了洪咨夔一眼道。
自從張端義寫了《鐵屋》之後,這種近乎口語、通俗易懂的文體便流行起來,身為先驅的張端義更是當仁不讓,在一切文章中都使用這種方式。聽他這不知是誇讚還是憤怒的話語,洪咨夔板著臉:「官家便是再寬厚,也不能讓他這謗議朝政之語泛濫!」
趙與莒笑了笑,沒有回答。
「還有這趙景雲,更是大逆不道!」 洪咨夔見趙與莒不回應,繼續說道。
最初看到文章時,他在要不要彈劾趙景雲上微微動搖了一下,畢竟這人乃是當今丞相魏了翁的弟子,而且相當得官家重視。這些年來,趙景雲身無一官,卻週遊天下,無論是在大宋本土還是在海外都立了不少功勳。天子對他也算是另眼相待,不僅允許他直接上奏天子,甚至還多次表示要提拔重要他,可他這次卻在報紙上發表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
讓洪咨夔惱怒之至的事情,便是趙景雲在評論京西行省連串大案時的話語:「此等慘劇竟集於一處,礦工求礦主不成,求官府不成,求報社名筆又是不成,何也?此世之上,救世之聖君、濟民之賢臣,自古未曾有也。仙佛官府,皆不可靠,唯開民之智,使民知、民有、民治、民享,虛其君於上而實其民於下,則官吏不唯媚上以圖貴,商賈不唯損人以自肥,小民不唯束手而就縛,上下平衡,內外相持,方可保民安民,成萬世不移之福祗也。」
趙景雲此文一出,當真是讓人目瞪口呆,較之張端義質疑天子的政策,更是將矛頭轉向最為根本的東西。
魏了翁坐在馬車之中,渾身在不停地發抖,他的手中也抓著當日的《大宋時代周刊》。
「逆徒……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