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王賢沉聲問道。
「……」周新沉默半晌,才緩緩道:「雖說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但是朝廷里幾座宮殿幾座衙門,飯還是分鍋吃的。」又低聲囑咐道:「那人跑了,日後可以再抓。但那人要是落到錦衣衛手裡,國本就要動搖了。」
王賢有些明白了,聽說朝廷里太子雖然在東宮多年,但永樂皇帝還是想把皇位傳給漢王,而錦衣衛指揮使紀綱,據說和漢王是換帖子的把兄弟……對於上層的勾心鬥角,王賢如霧裡看花,不甚明了。周新也不願多講,只是讓他記住,萬萬不能讓那人落到錦衣衛手裡。但王賢又有些糊塗,這個功勞真的那麼重要麼?怎麼可能動搖國本?還是說那人手裡,有太子一幫人的把柄?似乎這個解釋更靠譜吧。
但是這些問題離他太遠,就算想明白了也沒用,王賢收起紛雜的念頭,見周臬台已經端起茶盞,便起身行禮退下了。
第二天辰時,金華府衙二堂上,蘇知府並一眾屬官,以及各縣知縣齊聚一堂,商討如何賑濟災民。王賢也得以列席,府衙差役在米知縣的椅子後,給他加了個杌子……
「在先前的救災中,杭州府富陽縣的表現尤為突出,他們提出的淆安置、以工代賑,的方略,省里早就通告各府了。自本官以下,諸位都曾拜讀過,確實令人好生佩服。」蘇知府目光掃過眾知縣,見米知縣臉色微變,便繼續沉聲道:「是以這次金華賑災,要學習這個方略。本府特意諮詢了原先富陽縣的戶房司吏、現在咱們金華府浦江縣的王典史,又和府里眾位大人反覆討論,總算趕在今晨,拿出了一套方案。諸位看看,沒有異議的話,我們這就按方案執行。」說著點點頭,書吏便將抄本分發給諸位知縣。
幾位知縣之外,王賢也得到一份,都趕緊認真翻看起來,蘇知府則凝神正坐,二堂上只有接連不斷的翻頁聲。
米知縣瞪著一雙昏花的老眼,看得特別仔細,當他看到安置辦法一條時,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回頭怒視王賢。卻見他也一臉錯愕,指著那一條給自己看,似乎也不知情。
兩人這一對視,將蘇知府的目光引了過來,他深深望向老米道:「米知縣,沒有異議吧?」
「有丨」米知縣聲音不大,卻使得大堂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怔,不知這渾渾噩噩的老米,今天吃錯了什麼藥……不,應該說喝錯了什麼酒。
米知縣卻換了個人似的,幾乎是一字一頓道:「這個安置方略,和原先擬定的不符不符丨」
「哪兒不符o丨」蘇知府雖然壓著聲調,但語氣已顯出了嚴厲。
米知縣卻絲毫不受影響道:「原先的方略里,是沒有分散安置這條的,而是集中安置。」便不看蘇知府的臉色,大聲將昨天對王賢的那番論調搬出來,說得眾同僚紛紛點頭。
「……因此,屬下愚見,還請府尊並眾位大人,再行斟定丨」一番長篇大論後,米知縣坐回位子上。
大堂里一片沉寂,眾官員都對這老東西刮目相看,蘇知府的臉色卻極為難看。平心而論,他也覺著米知縣說得很有道理,但這個分散安置的方略,是周臬台親自定下的。之所以沒有再跟米知縣通氣,是因為他向來瞧不起這稀里糊塗的老酒鬼,卻沒料到,老酒鬼也有清醒的時候,而且就跟他槓上了
雖然沒有料到,但現在既出了這個局面,蘇知府必須得扛住,他沉聲道:「米知縣過慮了。你這是先入為主,將災民視為洪水猛獸」頓一下道:「都是我浙江的純良百姓,完全可以和本地人和睦相處,何必要多此一舉,憑空基本製造對立呢?而且隆冬將至,怎麼能忍心讓災民住在透風漏雨的窩棚里?」
「回府台,賑災,本就該作最壞的打算。」米知縣卻不為所動道:「縣裡把窩棚搭得好一點,棉衣棉被發到位,是不會凍死人的。能平穩過去這關最重要,沒必要奢求和睦相處。」
蘇知府被他頂住了。這下在座的人都明白了,老米是鐵了心要扭過這件事。但蘇知府哪肯被個下級,就這樣把早謀劃好的事情攪了,黑著臉道:「不爭了,爭到災民餓死了,也爭不出個輸贏。」不待米知縣回話,他便接著道:「就按照我說的辦,出了事本官拿這頂烏紗頂罪」
「到時候真釀成民亂,」米知縣也急了,竟大聲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