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是真著急了,只在家住了一宿,就返回杭州去了,他要跟衙門告假,然後趕緊去南京走關係。
老娘倒是在家裡住下了,卻不是住王貴家,而是原先的老宅子。為此,王賢找人打掃了整整一天,那些人還自作主張,添置了許多家用,讓老娘十分開心。
宣旨的第二天,魏知縣從狂喜中回過神來,才想起王賢受委屈了。趕忙讓司馬先生把他找來,溫聲道:「我已經寫好奏章,向朝廷申辯此事,定要給你討個公道。」頓一下道:「不然我是不會去上任的。」
王賢聽了心頭一暖,不管怎麼說,老魏都是難得的好領導,可惜無論如何,自己給他當狗腿子的日子要到頭了。他誠心實意對魏知縣道:「老師如今是天下知縣的楷模,且不可意氣用事。」
「說得有道理……」魏知縣深情道。「但為師不能對不起你……」
「……」王賢未免有些呆滯,這好像是要甩包袱節奏。「老師不必介懷,還是如期上任的好。」
「不行,」魏知縣正色道:「為師還沒履行幾天當老師的責任,怎麼也得將平生心得傳授與你,才能走得安心。」
『不是說不給我討個公道不上任麼?』王賢小小腹誹一句,還是恭聲道:「只怕時間太短,學生來不及學。
「基礎的東西,你日後請韓教諭介紹個好老師教你即可。」魏知縣搖頭道:「我跟你說的,卻是許多人參悟不到的東西。」
「學生洗耳恭聽。」王賢豎起耳朵道。
「其實科舉考試……」魏知縣回想起自己十年寒窗之苦,不禁感慨萬千道:「就是那麼回事兒吧……」
『噗……』王賢險些沒繃住,他實在想不到,道學先生竟這樣評價自己賴以安身立命的科舉。
「知道為什麼要考八股文麼?」魏知縣問道:「知道為什麼八股文要以四書五經為綱,以朱子集注為準麼?」
「為了……」王賢想一想六百年後的書上所說,答道:「為了替聖人立言,為了讓理學成為顯學。」
「錯。你想太多了。」魏知縣卻語出驚人道:「只不過是為了方便考試罷了。」頓一下道:「科舉考試雖說考八股文,考解經、史論、有時候也考詩,但真正用來評判名次的,只有八股文。因為八股文有嚴格的格式,哪一句該怎麼寫是固定的,格式不對,就統統不取,這給閱卷官大大減輕了負擔。」
「哦。」王賢點點頭,聽魏知縣接著道:「八股文中又有四書題、五經題,但考官事實上只看頭場的三篇四書題。甚至可以再縮小範圍一一頭場頭篇的四書題,就是決定是否被取中的關鍵!這篇文章做得好,則必定被取中,這篇文章沒做好,其餘文章寫出花來,也是沒人看的。」
王賢明白了,考官因為閱卷工作量太大冇,便只看頭一篇八股文,不管其餘的文章。而頭一篇八股文.必然是四書題。
「為什麼是四書題而不是五經題呢,因為朱子只注了四書,沒注五經。」魏知縣又道:「四書五經都是聖人之言,每個讀書人對那些微言大義都有不同理解,這在做學問時是可以的,但若是考試的話,就亂了套,所以必須要有標準答案才好評判……標準答案就是朱子的注。」說完他看看王賢問道:「你也看過《四書集注》,覺著好懂麼?」
「真不好懂……」王賢苦笑道:「很多地方,不知道聖人在講什麼,更不知道聖人那些深奧的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所以一直沒什麼信心。」
「根本不用懂,很多地方我到現在也不懂。」魏知縣搖頭笑道:「但只要是聖人說的就不會錯,所以你千萬別鑽了牛角尖,只消背誦理解即可。就算朱熹說煤是白的,雪是黑的,你也要深信不疑。非要去反駁去深究,非但浪費寶貴的時間,還一定沒有好結果。因為朱子在科舉世界裡,是絕對正確的。所以寫文章的時候,只消照搬就可以了。」
「光背過四書和朱子的注,怕是還不行,八股文實在太難了。」王賢想一想道:「學生聽說八股文做得好,非得十年功夫不可。」
「有取巧的辦法的。」魏知縣做賊似的小聲道:「罪過罪過。其實要是純取巧的話,連朱子的註解都不用背,你只需要學會八股文的格式,然後反覆揣摩督學大人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