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聖公府。
此時已到了中秋時節。
杏林中落葉紛紛,秋風一吹,片片葉兒竟是在空中優雅地飛舞起來,像只只好看的蝴蝶,揚揚舞動,頓時整個杏林美不勝收,猶如世外桃源。
衍聖公的身子勉強好了一些,這令曲阜上下,又恢復了一些生氣。
可即便這些生氣,依舊還是有限。
在這裡,每一個人都如木偶一般的生活,早上起來晨讀,雖永遠是《子曰學而篇》,幾乎對這篇文章,每一個人都能倒背如流,可人們總是認為,這篇聖人的論述,隱含著大道。
因此,讀書,用過簡單的飯食,接著,便是去各處聽學,四書五經,這些洋洋灑灑的文字,千年不變,可在這裡,每一代人,都在反覆的誦讀,每一個人都寄望於,從聖人身上,求到真正的大道。
而衍聖公府家廟的鐘聲,也總是隔三差五敲響,這是禮,連響三下,意味著祭祀開始,只敲一下,說明衍聖公開始讀書了,若是急促的連敲兩下,則代表用餐開始。
總之,這裡的生活,總是有跡可循,每一個人,似乎都恪守著這裡最繁複的禮節,他們自認為自己已經接近了文明的核心,走出這裡,外面的世界,俱都是粗鄙的世界,唯有這裡,才是他們的棲息之處。
儒生們如此,衍聖公亦是如此。
在祭祀了家廟,向祖先們報了家宅安寧之後,衍聖公便如常一般抵達了杏林,在這蕭索的杏林深處,落葉紛飛,衍聖公則顯得興致勃勃。
前幾日,就有消息傳來,這顯然是一個美妙的時機。
他跪坐下,其他諸公亦紛紛跪坐,每一個人都規規矩矩的,等到衍聖公抬起眸來,輕描淡寫的掃視了諸公一眼,這時,文正公道:「洛陽來了消息……」
「噢?」衍聖公挑眉,顯露出了極大的興趣。
文正公道:「他們堅持認為,各國貢物相同,這是先祖們就傳承下來的規矩,不可因此而破壞。」
「噢。」這一句噢,和方才的噢不同,帶著一些失落。
隨即,衍聖公鐵青著臉,他顯然有些不悅。
陳國物產豐饒,賦稅是其他各國的數倍,可是他們的貢物,卻和最貧瘠的南楚一樣。
衍聖公淡淡道:「吾不與祭,如不祭也。」
諸公的心裡一凜,這句話,出自論語,本意思是說『在祭祀的時候,應該像祖先、神真實存在一樣,講究的是禮儀的嚴肅性和權威性,若是顯得怠慢和差池,那麼不如不去祭祀。』
這句話的核心在於心誠,若是心不誠,那和沒有祭祀沒有分別。
當然,若是換在現在聖公的語境之下,卻分明是說,陳國的再三推諉,分明是心不誠,對於至聖先師,心存怠慢。
這看似虛無縹緲的話,而且聖公開口時,也只是輕描淡寫的樣子,可熟諳聖公性子的人,誰會不知,聖公已經動怒了,只是君子哀而不怨,怒而不爭罷了。
只見文正公又道:「不過,陳國朝廷,屢屢希望聖公能夠頒發學旨,倡議各國抗胡攘夷。」
衍聖公臉色淡然,目光微微一眯,環視了眾人一圈,便輕飄飄地道:「抗胡攘夷?莫非是他們想要效法齊桓公,尊王攘夷嗎?可誰是王呢?莫非他還想學齊桓公,行駛霸道嗎?」
說著,他垂著眼眸思慮了一會,才抬眸看向眾人,淡淡地道:「胡人沒有這樣可怕,此事,且再看看吧,不急。」
雖然這話說得不夠確切,可態度已經不言自明了,結合方才聖公對大陳朝廷的不滿,衍聖公暫時沒有多少興致,就拖著吧。
衍聖公倒是又道:「不過,既是胡人侵入,曲阜不可不過問,可派出學候前去打探,辨明真偽,分清虛實,再來報吾吧。」
諸公點頭,似乎領會到了聖公的意思。
衍聖公府,也不可能真正的坐視不理,可既然是胡人侵入,衍聖公府總要先調查清楚,看看胡人入侵,到底是什麼目的,做了什麼事,總之,慢慢調查,還是那句話,不急。
衍聖公的臉色微微有些泛青,嘆了一口氣道:「近來,吾身子愈發差了,齊魯之地,到了秋日,便涼了下來,公府之內,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