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回答的很老實。
在不能否認的事上,他是絕不說謊的。
做人要誠實,至少你得顯得比別人誠實。
這樣後面的話就好說一些,如果一個人一開始就狡辯,據理力爭,這很容易引起人的反感。
果然一切都如陳凱之所料,太皇太后聞言,面上稍緩了一些。
或許這就是為何,她欣賞這個小子的緣故吧。
雖然方才氣得不輕,可見這傢伙在面前老實交代的樣子,她竟發現自己的氣順了許多。
有的人給人印象,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可有的人,偏偏就是怎麼看著怎麼覺得順眼。
其實,這便是所謂心理作用。
人心最是複雜,陳凱之能在太皇太后面前討巧,無非就是彬彬有加,再加一個『老實誠懇』罷了,就算你並不老實,可至少要假裝老實。
只不過,陳凱之這番話,也等於是坐實了他的罪行。
明鏡司畢竟不是好欺負的,它所代表的,某種程度是天子的權威。
何況,是這等無端的生事,實是不可理喻,簡直讓人覺得可惡。
而那同知趙韞,也原以為陳凱之會百般抵賴,可萬萬不曾想,陳凱之竟是供認不諱,這令他錯愕的同時,卻又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即悲憤的道:「娘娘,不只是如此,陳凱之還命人,破壞了明鏡司的文庫,這文庫里……」
「住口!」太皇太后厲聲呵斥,嚇得趙韞噤若寒蟬,再不敢繼續說下去。
太皇太后方才道:「陳凱之,哀家只繼續問你。」
「是。」陳凱之頷首:「臣絕不敢相瞞。」
太皇太后冷冷看他,娥眉微微挑了挑,很是不滿的質問道:「你這樣說,是為了什麼?只為了耍你的威風?」
這太皇太后氣得可不輕哪,看陳凱之的目光陡然尖銳了幾分,陳凱之知道此刻不是辯解的時候,只好如實道:「為了一樁欽案。」
太皇太后微微皺眉,一臉不解的直視著陳凱之,格外認真的追問道:「欽案,什麼欽案?」
若是當真是為了一樁欽案,倒也說的過去。
錦衣衛也是天子親軍,自然有其權責。
太皇太后斂去了怒火,手指按了按額頭,緩解了下情緒,才又看著陳凱之,咽了咽口水,繼續問著,只是口氣不似方才那麼嚴厲,而是淡淡開口。
「你說是欽案,那麼告訴哀家,為的是什麼案子?」
陳凱之猶豫了一下:「臣現在,不便說。」
不便說……
當陳凱之說到欽案的時候,那些還想落井下石之人,心裡不由咯噔。
若是權責所在,這陳凱之莫非又可輕易過關了。
可陳凱之竟直接說,不便說,卻令人舒了一口氣。
理由無非有二,其一是陳凱之故弄玄虛,根本就不曾有過任何的所謂欽案,一切都是陳凱之子虛烏有,憑空生造出來的。
這,就牽涉到了欺君罔上了。
這第二,則是陳凱之必定有什麼難言之隱,以至於不能說出來。
前者的可能性極大,後者的可能幾乎微乎其微,在太皇太后面前,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可殿中還是沉默,顯然太皇太后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鳳眸變得越發尖銳,直直的看著陳凱之。
而明鏡司的都督、同知二人,卻都緘默不言。
他們很清楚,太皇太后不願讓自己說話,自己說了,就是觸犯了逆鱗。
陳入進眯著眼,嘴角不由揚起了冷笑,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嘲諷的開口。
「有什麼事,不可以說,太皇太后面前,也不便說嗎?陳凱之,你觸犯了天條,到了如今,依舊還遮遮掩掩,這是何意?」
他清了清喉嚨,似乎覺得還有些不解恨,口氣凌厲:「你看看,現在鬧到了什麼地步,外頭的大儒和讀書人,你是看見了吧?他們現在義憤填膺,這……是要將宮中置之何地?難道你陳凱之心裡不清楚嗎?」
他這話,陰陽怪氣,卻也道出了問題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