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張閣老不會就此收手的。」
說出這句話的聲音,高拱和郭朴都再熟悉不過了,他們甚至一點也不奇怪高務實會在這大半夜的時候冒出來,這孩子從來不能以常理度之,他們早已習以為常。
兩人一起朝門口看去,果然是高務實從門外走進來,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齊齊,臉上也沒有什麼睡意,就像是一直在精神抖擻地等著他們回來一般。
兩位閣老下意識對望一眼,暗暗心驚,高拱沉住氣,問道:「何以見得?」
高務實沒有立刻答話,先上前見過禮,這才反問道:「三伯、先生,如我所料不差,聖上應該沒有把對三伯說的這番話告訴張閣老吧?」
高拱不動聲色地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問得好。」高務實一點也沒有面對當朝首輔、次輔的緊張,笑道:「不過,只要聖上現在頭腦還清醒,沒有糊塗,他就一定不會直接對張閣老說『你十年之後繼任首輔』這樣的話。」
高拱和郭朴聽了,興趣大增,高拱眯起眼,問道:「何以見得?」
高務實哈哈一笑,道:「三伯,我這樣問吧——很多人覺得三伯打算推薦我大舅鳳磐公入閣,且不論是否屬實,我們只假設一下:若確有其事,那麼敢問三伯,您可會對我大舅說起這件事並且告訴他說您馬上會推薦他入閣?」
高拱果斷搖頭道:「自然不會。」他說完,頓了一頓,又略加解釋:「所謂官職者,國家名器也,非我一人私有;所謂內閣者,國家輔臣也,非我一人可定。即使我欲薦之,其必是朝廷有所需,而皇上有所用者也,此國家之公務,我焉能私告之其人?」
「好!」高務實大聲贊道,然後又問:「既如此,皇上又焉能將十餘年後之用人方略,私告之張閣老?」
高拱頓時語塞,郭朴在一邊則心底發笑:肅卿啊肅卿,你雖有大才,但論雄辯之能,卻竟然不如你這侄兒,不過這小子此言雖也不無道理,只是多少有些詭辯的意思罷了,恐怕他的真實意圖並非如此,不過是拿這話堵你的口而已。
果然,高務實見高拱語塞,又繼續道:「況且,皇上愛太子極深,豈會不給太子將來施恩布澤留下餘地?」
高拱眼珠一轉,反應過來,問道:「你是說,我致仕之時,太子已是及冠之年,縱然要使張太岳為首輔,也要讓太子下旨,而非遵皇上之……舊詔?」
實際上這裡應該說「遺詔」,但高拱不願用這個有些像詛咒的詞,因此用了「舊詔」代替。
高務實笑道:「我常與太子一同讀史,前番讀到唐初,乃有一事,印象深刻。」
高拱心中一動,聯繫剛才高務實的話,不禁露出微笑:「你可是要說唐太宗貶李勣,而暗使高宗登基之後加恩重用於他之事?」
高務實哈哈一笑,道:「三伯法眼如炬,洞若觀火,侄兒說的正是此事。昔年唐高宗於李勣無恩情,太宗李世民恐李勣將來不肯為高宗效命,遂先貶李勣為疊州都督。高宗即位當月,便召李勣入朝拜洛州刺史,接著又加封開府儀同三司,命李勣任同中書門下,參與執掌機務,同年冊拜為尚書左僕射,從此李勣盡心輔佐高宗,別無二心。」
高拱笑了笑,問道:「所以你覺得皇上如今也會這麼做?」
高務實想了想,搖頭道:「若無意外,我恐皇上不會貶斥張閣老。」
「那又是為何?」高拱反問道。
高務實苦笑道:「三伯,你對皇上的了解勝侄兒百倍,又何必明知故問?」
高拱哈哈一笑,擺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皇上仁厚,自古少有,張太岳在他心中雖不及我,卻也是難得的舊臣、能臣,若無大麻煩,皇上是不會委屈他的。」
他說到此處,頓了一頓,把話題轉了回去,又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皇上雖然說和我與張太岳二人,但因為張太岳自己並不知曉,所以他仍然會繼續之前的作法,與我為敵,不肯收手?」
高務實這次的回答十分精煉,只說了一個字:「是。」
高拱與郭朴對視一眼,沉吟起來。
郭朴知道高拱心意,也知道他不便直言,便站出來把話挑明了,道:「你
第065章 置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