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門生走後,高拱卻沒有離開,並且讓高務實也留下,高務實知道三伯肯定有話要對他說,倒也不覺得奇怪。
果然,高拱摸了摸自己那把著名的大鬍子,就開口了:「務實,徐階與我之間的恩怨,說到底,不是為人處世的不同,而是政見不和,這你應該知道。」
「侄兒知道。」高務實點了點頭,卻又道:「侄兒之所以不希望三伯此時倒徐,主要還是從三伯的名聲考慮。」
高拱淡淡地道:「怕我搞得滿朝上下人心惶惶?」
「人心惶惶可能不至於,但肯定有不少人心存不滿。」高務實很不符合年齡地嘆了口氣:「三伯眼下聖眷無雙,的確可以不懼人言,但徐階畢竟當政多年,無論中樞亦或地方,門生故吏堪稱無數,三伯您再怎樣也不可能全數罷黜,今日打倒徐階容易,可那無數徐氏門徒卻如何處置?這些人都是隱患,一旦朝中局勢稍變,他們必然跳出來反攻倒算。」
高拱挑了挑眉:「因為擔心反攻倒算,所以就任由這些人效仿徐階當年那樣怠政懶政,一門心思只為做官、做大官?那內閣還要輔臣作甚,捏幾個泥菩薩豈不更好?」
高務實聞言搖頭道:「不打倒徐階,不代表不反對徐階的做法。」
「心裡反對有什麼用?」高拱也搖頭:「要想刷新振作,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
高務實略加思索,回答道:「自然,君子當有所為,但侄兒以為,所謂名正方能言順,三伯反對徐階的理政方式,就最好仍從理政方式著手,而不必對徐階這個人過於在意。」
高拱皺眉道:「你方才還說徐階門生故吏遍天下,現在又說從理政方式著手,難道不是矛盾?他既然門生故吏遍天下,我即便抓幾個怠政懶政之輩出來,又能抓得多少?但我若是直接打掉徐階,那些人豈能不有所畏懼?」
高務實搖頭道:「不然。他們固然會畏懼,但他們畏懼的地方不對。三伯,眼下海公是以徐家侵占田產案與徐階相爭,這個案子說到底,了不起是一樁貪腐案,甚至可能形不成貪腐,只能說巧取豪奪。三伯即便藉此攻倒徐階,也不過是在吏治整肅上起了一些震懾作用,對於官員如何正確面對自己的職責並無太多意義,甚至因為當年您與徐階的齟齬,內外百官說不定只當成您與徐階的官場傾軋,不僅於大局無補,還會損害您的威信。」
高拱蹙眉思索了片刻,又問:「你的意思是,我不僅不應該對徐階趕盡殺絕,還要儘可能展現出寬宏大量的態度來?」
高務實點頭道:「是。」
「那這於大局不也無補?」高拱反問。
「所以這並不是三伯要做的全部。」高務實道:「依侄兒淺見,百官人浮於事這個問題,並非打倒某一個人就能解決,最關鍵的,還是要形成一種新的考評制度。」
高拱眸中精光一閃:「何種制度?」
高務實想了想,道:「具體如何,侄兒尚未詳細思量,但有兩點原則性看法。」
「說來聽聽。」高拱毫不猶豫地道。
「首先,一定要量化官員政績。」
高拱皺著眉頭:「何為量化官員政績?」
高務實道:「三伯,這個問題十分複雜,我們先以一個縣來舉例,您看如何?」
「嗯?」高拱擺擺手:「你且說來聽聽。」
高務實道:「先假設眼下侄兒是某縣令,您呢,還是天官(吏部尚書的古稱)。」
「嗯。」高拱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也不知道是為何。
不過高務實現在剛剛進入思路,也懶得多想,繼續道:「我這個縣令在任內,每年該上繳的稅收,按照過去的慣例,基本上是恆定的。但如果我們進行官員政績量化考核,那麼如果以前每年上繳的賦稅是白銀一千兩,我實際上繳的稅銀也是一千兩,這個表現……」
高拱接口道:「如果不論其餘,單從足額完稅來說,考評為優。」
「那不行。」高務實大搖其頭:「如果納稅額度毫無增加,這個考評頂多只能算勉強合格,也就是『可』,連『良』都應該拿不到。」
高拱面色一變:「你想用納稅額度的增量來衡量官員的政績?那不行,那
第024章 政績量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