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事若關己,盡心竭力。
新鄭不過是送來一封信,沈閣老的好心情就一去無蹤。可在一通發泄情緒之後,卻也不得不打點心情,開始考慮解決問題。
偌大一個致命把柄被攥在高務實手中,反抗已成奢望,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挽回,以期高務實不要真把這件事給捅破天。
雖然原則上來說,江南財閥這次鼓動起來的彈劾高務實風波與他沈閣老派人刺殺高務實父母完全就是兩件毫不相干的事,但政治鬥爭往往並不能就事論事。
久歷宦海的沈閣老非常清楚,只要高務實拋出刺殺案,朝野輿論必定立刻轉向,從「高閣老是否有錯」轉變為「沈閣老陰謀奪權」。並且,由於這起刺殺案還不是針對高務實本人,而是針對其父母,是直接對儒家「親親」理念發起的進攻,從而必定遭至全民申討。
全民聲討已經很可怕了,但更可怕的則是這兩件事至此就會被聯繫起來——你沈一貫都已經覬覦權位到了要以丁憂守制來逼高務實去位的地步,那麼在刺殺失敗之後「勾連私人,構陷元輔」豈不是順理成章?
至此,朝野輿論就會把矛頭全面對準他沈一貫,以及所有這次對高務實發動彈劾的官員,而他們對高務實的一切指責都會變成無端構陷、蓄意污衊,從而不值一提,甚至還應該反過來安撫高務實。
真到了這一步,不惟他沈一貫本人聲名盡毀、去位難免,更糟糕的是還要連累絕大多數心學激進派——也就是這一次被江南財閥鼓動起來對高務實發動彈劾的官員。
能被第一波鼓動起來向風頭一時無兩的高務實發起攻勢,說明他們要麼是激進派,不滿前些年申時行、王錫爵等穩重派「投降妥協」日久,要麼就是家中產業轉向「資本主義」已深,在京華商業打擊之下受傷不小。
總之,都是與高務實「矛盾幾乎不可調和」的那一類——這種人往往也是鬥爭主力。如果他們都受到此次事變的牽連,可以說至少在十年內,心學派再無任何與高務實作對的膽氣、實力。
毫無疑問,那將是一場慘敗。不是傷筋動骨,而是打斷脊樑一般的慘敗。這是不可接受的。
即便以沈一貫的涼薄,也覺得此事難以善了,而高務實此時居然還只是將認罪狀送來,說明高務實也有難以言說的麻煩,不得不按下如此大仇,儘量維持住斗而不破的局面。
什麼樣的麻煩能讓高務實在父母險些遇刺的情況下還願意「忍辱負重」呢?沈一貫推己及人,認為高務實也對封禪一事頗為在乎——這可是皇上與他之間「聖君賢相」佳話的重要體現。
只要這件事辦下來,高務實的歷史地位幾乎就能確定,必然是中興名臣了,將來他離世之後,一個「文正」的頂級美諡恐怕也是穩穩噹噹。如此一來,新鄭高氏那可就是「三朝首輔,兩代文正」,成就問鼎史冊的儒宗名門。
這個局面,沈一貫想想都覺得渾身戰慄,若是事情能發生在他家,就算讓他渾身碎骨,他也不會有半分猶豫!
當然,除此之外,高務實還有一些更加現實的困難擺在面前。比如西征剛好打到一半,如今正是發起雷霆一擊之前的蓄力期,這個時候高務實恐怕不能容忍朝中動盪,以至於影響前線作戰。
要知道,西征這件事同樣也是大事,若是能成功,那就是西域丟失六百年後的光復。光復於聖天子、光復於高元輔。這同樣是一件必定名垂青史的大功業,只要收復西域,那麼大明朝的「遠邁漢唐」,至此便可名副其實!
但前景雖好,內憂隱現。今年來全國災情遍地,高務實領銜的內閣首要內政任務就是抗災救災,尤其是要避免因災情引發流民潮,繼而由流民潮引發民變動盪。否則,萬一要是鬧出遍地烽煙,那無疑會給前面兩項大喜事蒙上厚厚的陰影。
想到這裡,沈一貫總算是「理解」了高務實的隱忍,認為自己把准了脈搏。換句話說,自己還有挽回的餘地。
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將已經走得太遠的江南財閥和心學激進派拉回來,以免局勢失控,最終兩敗俱傷。
主意既定,沈閣老立刻開始聯繫起相關人士,想盡各種辦法說服他們趕緊收手。此時,沈一貫最希望的就是高務實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