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尹犁河谷居然是一塊如此豐美的沃土,朱翊鈞總算是收起了之前對於經營西域「必定血虧」的擔憂,開始變得有些興趣起來。
其實他之所以一開始就興趣不大,很大程度上就是出於擔心財政負擔。當年宣宗放棄交趾布政司殷鑑不遠,高務實這些年又一直向他灌輸「統治成本」理論,兩廂作用匯總,就更讓他對擴張勢力變得比較謹慎。
當然,朱元章規定「不征之國」的底層邏輯對他也有影響,說起來那也是擔心後世子孫胡亂擴張、空耗國力。
不過,既然西域有尹犁河谷可以作為戰略支撐,那麼統治此地就能極大地擴大疆域,重新將漢人失去千年的西域再次握於手中,這個豐功偉績就似乎不容錯過了。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除了「豐功偉績」之外,拿下西域還有其他好處嗎?如果沒有其他好處,單是衝著滿足一個「豐功偉績」就要花掉至少兩千萬兩銀子和三百萬石糧食,朱翊鈞還是覺得十分肉疼。
他把這個問題再次拋給高務實,後者立刻笑了起來,問道:「請問皇上如何看待漢唐經營西域之目的?」
這個問題朱翊鈞還真沒有仔細思考過,他這些年來基本上都被纏在各種具體事務當中,很少有時間會去思考這樣「歷史久遠」的問題。
不過,畢竟是做了多年皇帝的人,這個問題雖然此前沒有深思,但大抵還是能猜出一二,便道:「想必是因為漢唐定都長安之故,西域離得不遠,威脅又大,故不能不以舉國之力經營鎮守。
這道理就如同常言道『守江必守淮』一樣。若要關中穩固,必先鞏固隴右;若要隴右穩固,必先鞏固西域。」
說到這裡,朱翊鈞忽然心有所感,又補充道:「我朝所以對西域傾注的力量不多,則是因為我朝定都北京,主要威脅乃在京師以北及遼東方面。」
高務實聽了朱翊鈞這番話,基本上還比較滿意,不過他認為朱翊鈞說得還不夠全面,因此雖然頷首表示認同,卻也道:「皇上所言正在其理,不過還需稍加補充。」
「哦?你說。」
高務實道:「縱觀兩漢與隋唐可以發現一些有意思的情況。在西漢建立之初,匈奴在冒頓單于的率領下逐漸強大起來。於是,匈奴的侵擾就成為新建立的漢朝穩固統治的重要隱患,同時也成為西漢前期北方邊境的最大威脅。
為了穩定偏遠的西北地區,以及籠絡西方各國與匈奴做對抗,西漢歷代皇帝不得不注重西域的經略。
東漢前期同樣要面對匈奴不斷的入侵,彼時東漢除屯兵防禦外,也曾效彷西漢與匈奴和親。東漢一開始以較為和緩的態度,希望與匈奴以和為貴,但得到的卻是匈奴強硬的侵擾,這就讓東漢歷代皇帝也不得不拉攏西域各國以防禦匈奴的入侵。
漢宣帝在西域設立了西域都護府,在烏壘城設置府都,派遣漢人前去管理。彼時,西域都護府肩負有保障西域絲綢之路南北兩道暢通與監督西域諸國的雙重職能。
而隋唐之際,突厥又成了繼匈奴之後,北方遊牧版圖中第二個頂級大國。成為壓在唐朝頭頂上的大石頭。
唐初武德年間,東突厥頡利可汗連年南下內地,掠奪人口和財富。李世民被迫在渭水河邊斬白馬以為盟,史稱「渭水之盟」,此可謂唐初之恥。當然,此舉亦讓李世民更加有了臥薪嘗膽之志,這是後話。
總之當時東突厥兵鋒所向,逼得唐庭上下寢食不安,以至朝廷之中甚至出現了遷都避禍之議。不過,渭水會盟三年後,唐朝在李世民一系列甚是得宜的政治、經濟措施之下,國力急速提升,唐與突厥的力量對比開始反轉。
貞觀三年十一月,李世民趁北方草原陷入天災泥潭不能自拔之機,聯合不甘於臣服的薛延陀、回紇、拔也古、同羅等諸部,發動了推翻草原霸主突厥人的絕地反擊之戰。
是役,十萬唐軍兵分六路,在李靖的策劃和統率下大敗突厥,生擒頡利可汗獻俘闕下,東突厥汗國一戰而亡。
不過唐朝雖然擊敗了東突厥,但身在西域的西突厥卻依舊強大。跟摧枯拉朽似的東突厥之戰不同,也正如臣與皇上剛才談及的那樣,唐朝向西域的拓展則可謂步步為營,穩紮穩打。
其由東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