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來問你,翰林院有沒有什麼官,適合高卿家現在就任?」
這句話一出口,不惟申時行,其他六位講官都嚇了一跳,包括高拱的幾位門生在內,都睜大了眼睛看著隆慶帝,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申時行連忙出列道:「陛下,翰林院乃國朝最是清貴之地,其中官員多為金榜進士出身,甚至院中八九品之屬官,亦必出自國子監,經嚴格遴選,方得官於翰林。高公子之才華,方才已有書、文以證,臣亦為止欣喜、心折,然國朝自有規制,這翰林清貴之官,實不該隨意而授。」
申時行說到此處,抬頭瞥了一眼殿上三位,發現不僅隆慶面色不悅,太子也是滿臉不高興,甚至貴妃也有些皺眉。他心中苦笑,卻仍不得不解釋道:「陛下,臣有此說,其實也是為高公子著想。」
隆慶還沒開口,太子朱翊鈞忍不住了,面帶慍色地問道:「申先生,孤的先生們都是國朝重臣,這很好。可是孤的伴讀,難道就應該是個白身?」
高務實一聽就有些撓頭,朱翊鈞這小子雖然見識過自家老子被文官們懟得滿肚子火沒地方發的情形,但畢竟自己還是沒有真正吃過文官們的排頭,開口說話就難免有些以勢壓人的意味,也不知道會不會被申時行直接頂回去?
但是幸好,申時行的脾氣涵養總算都比較到位,聽了這番話也只是冷靜地回答道:「太子殿下恕罪,臣豈敢作如此之想?實是因為太子出閣讀書,其講官如何安排,朝廷早有成例,是以諸位講官均有官職在身。然伴讀之職卻非朝廷規制,只有在洪武初年時,太祖曾在國子監選拔高才為懿文太子(太子朱標的諡號)之伴讀。可是陛下應當知道,成祖靖難之後,國朝制度愈發完善,翰林院、詹事府等機構對於太子出閣讀書之事亦有相應安排,早年時的太子伴讀遂逐漸移至侍讀學士、侍講學士等官……因此臣以為,無論從何處著眼,太子伴讀均無新立一官之必要。」
申時行畢竟是學官出身而不是言官出身,這番話說得還算客氣,但客氣歸客氣,道理仍是擺得明明白白——國朝自有典制!
朱翊鈞頓時被說得瞠目結舌,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貴妃在一邊暗暗嘆了口氣,但這次卻沒有出言批評太子,只是目視皇帝。
隆慶到底是個寵兒狂魔,本來他心裡是覺得申時行這番話很有道理的,若是放在平時,他一定就選擇虛心納諫了。然而在兒子面前,尤其是在兒子被一番話頂了回來之後,一時反倒有些父親尊嚴作祟,覺得必須給兒子找回場子,要不然我這做老子的面子往哪擱?
但他畢竟不比朱翊鈞這個小愣頭青,他雖然平時好說話,然而好說話不代表好糊弄——真要是個好糊弄的傻皇帝,能拉開「隆萬大改革」的序幕嗎?能啟用那麼一大幫子能臣干將嗎?
於是隆慶帝反而收斂了之前心中的不滿,淡淡地道:「國朝設立侍讀學士、侍講學士等官,是做授經講學之用。朕今日特選高愛卿為太子伴讀,卻是別有他用。何況,申卿家你方才也說,高愛卿之才,你這前輩狀元公見了也為之欣喜、心折,既是才學之輩,朕破格授官,又有何不可?」
申時行自然不是那麼容易駁倒的,聞言就欲答話,可隆慶自然有他的倚仗——
他根本沒給申時行繼續說話的機會,緊接著繼續道:「至於說朝廷眼下並無太子伴讀之職,那也好辦。朕昔年聽高先生講學,高先生曾言『經乃有定之權,權乃無定之經』,是以『事以位移,則易事以當位;法以時遷,則更法以趨時』,朕以為至理也。故而,眼下既然需要一位太子伴讀,朝廷當然也應該『更法以趨時』,新設此職。」
不得不說,隆慶這番話的水平就比朱翊鈞高了一百倍,而且拿出高拱的話來說事,更是隱含的殺招——你申時行是學官出身,可高拱不光是你的前輩進士、前輩學官,現在還是你的主要領導。你們文官雖然不怕反駁皇帝,可「不尊前輩」這個罪名你申時行敢不敢擔?又有沒有勇氣跟高拱爭論他這種明顯具有改革思想的話?
果然,這次就輪到申時行有些坐蠟了。申時行本來性格就不是很強勢,要不然為何歷史上申時行做了首輔之後,萬曆對文官們的勸諫就越來越不放在心上?這裡頭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萬曆看穿了
第078章 太子伴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