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龐保如何聯繫鄭皇貴妃,鄭皇貴妃又是如何反應,這些暫且不必細說。卻說次日一早,朝廷果然發生了大事。
一位高務實連名字都似乎不曾聽過的監察御史上疏,論劾文華殿大學士張學顏私交黃孟宇,而且還挖出十多年前的好些老材料來翻舊賬。
比如萬曆三年的一則「舊賬」是這樣的:「壬戌……遼東巡撫張學顏等報稱達賊二十餘萬謀犯遼東,前哨已到大凌,請兵請糧,急於星火,至於上廑聖慮。」
這件事當時的確引起了朝廷震驚,因為張學顏當時所說的「達賊」是指察哈爾,察哈爾大軍「二十餘萬謀犯遼東」這樣的消息自然極其令人震怖,所以那時年紀尚小的朱翊鈞都被嚇著了,親自召見一乾重臣。
好在當時實際當政的是高拱,高拱當然很清楚察哈爾的實力,知道所謂「二十餘萬」云云肯定不是實數。實際上蒙古人口一直不多,四分五裂之後更不必提,察哈爾若真是「二十餘萬謀犯遼東」,除非是把襁褓中的咿呀嬰孩、病榻上的將死老人都算上,否則絕不可能湊足這個數。
然後當著小皇帝的面,高拱一通安排做下來,包括立刻聯繫薊遼前線的戚繼光等,把整個防線鞏固了一遍不說,還重點探查了一番土默特、鄂爾多斯等部的動向。結果認為察哈爾那邊的舉動只是佯動,很可能是因為大明將土默特封王而對察哈爾不聞不問之故。
果然,事實證明那次的真相差不多便是如此,察哈爾最終出兵約五萬騎,做出進攻錦州的假象,目的就是為了逼大明封王(註:封王不是關鍵,關鍵是封貢之後可以通商)。
結果這次事情的確讓「謊報軍情」的張學顏吃了掛落,「兵科都給事中蔡汝賢以遼鎮近報虜情虛張不實,參論侍郎張學顏。奉旨,令學顏策勵供職。」
這次把此事提了出來,則是該御史認為當時的處置太輕:鬧得京師沸騰,結果什麼實際懲罰都沒有,直接就一個「策勵供職」完事?他認為非常不當。
又如萬曆八年時,「提問守備沈棟推升游擊。故事:緣事官俱咨吏、兵二部,停升棟,以占種教場奉旨提問,戶部尚書張學顏失咨,兵部故得冒推,為科臣郝維喬所糾。學顏自陳待罪。上特宥之。」
這次事情屬於「舉薦失察」,張學顏是在改任戶部之前舉薦的「守備沈棟」,舉薦推升的官職是游擊將軍。結果在「任前公示」期間,都察院發現此人「占種教場」——就是把原來作為軍隊訓練場地的土地拿來種地了——於是奉旨提問張學顏,結果張學顏「自陳待罪」,說明罪證確鑿。然而最終的結果居然又是屁事沒有:「上特宥之」。
該御史認為這個處置也不對,他認為舉薦失察是有朝廷制度的,張學顏在轉任戶部之前歷任遼東巡撫、薊遼總督、戎政侍郎,這絕不能以不了解情況來推脫。故該御史認為,張學顏之失要麼是玩忽職守,要麼就是還有幕後隱情——這當然是暗指張學顏受賄。
如果說著兩件事翻舊賬翻得有些過分,而且事情本身也談不上很大,至少不可能因此達成打倒一位大學士的程度,看起來有些小題大做的話,那麼接下來一條就比較值得玩味了。
該御史翻出來的第三條舊賬,乃是「甲字庫太監王效等奏稱歲額銀硃等料缺乏」。
而時任戶部尚書張學顏立刻覆疏,其略曰:「庫中物料歲派俱有定額,徵角□羊多不依期第,費少則用自饒;費多則用必竭。
恭睹先帝遺詔,凡內府錢糧加意節省,往往裁之額內。我皇上登極一詔,亦將不急不經之費盡行停免。數年以來,各項浮費有昔減而今復舊者,有前少而後反多者,又有昔本無而今乃加增者。
臣等題催參究之疏,月無停牘,撫按奏報,起角□羊之文,歲無虛日。屯入各庫,視之甚輕,耗之甚易,而不知民商供應之甚難也。伏乞皇上敕各監局,將器用應創作者量為停罷,應更新者悉從省約,稽查物料勿以虛冒而成匱乏,敦崇儉樸,勿以奇淫而恣觀美。」
這件事是的結果是:「疏入,上留覽之。」——意思是皇帝看了,但沒有下文,也沒有回應。
這件事乍一看似乎比前兩件事還要無關緊要,但是作為槍手,哦不對,是作為監察御史,就得有一種在雞蛋里挑出骨頭來的
第252章 借力打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