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隸官道兩側一片平坦,偶有起伏的山坡,點綴在沃野之間。天上黑色的烏雲周圍籠罩著陽光,仿若鑲上了一圈金邊。
地上寧靜繁茂,炊煙在村莊上空寥寥升起。泛黃的稻田邊,幾個農人正朝著官道上,瞧著一群騎兵在奔跑。朱高煦等人一出京師城,便覺得好像天下還很太平,甚麼都還沒發生過一樣。
有些事情確實用眼睛看不到的,若非宮中遭遇的危急才過去不久,朱高煦簡直不敢相信發生了那麼大的事。
朱高煦忽然轉頭問韋達:「陳大錘和段雪恨,為何沒出城?」
韋達拍馬趕了稍許,道:「回王爺,早上末將等一進城,以為沒啥事了,照王爺的意思去了舊府……陳大錘打聲招呼便離開王府,段雪恨連話也沒一句,末將得先問問才知道她何時出門的。不過這二人去了哪,末將不太清楚,也找不著人。」
朱高煦聽罷,心裡明白陳大錘應該去了玉器鋪。但段雪恨出門去幹甚麼?她似乎從小到大就沒出過雲南,不認識京師的任何人,在京師不該有啥事要辦的。
不過現在沒法顧得上過問他們了。朱高煦便不再多問,他的周圍恢復了沉默,只剩下官道上馬蹄隆隆之聲。
朱高煦劇|烈活動了一上午,此時又渴又餓,便從馬背上取下水袋,仰頭灌了一口。接著他又往腦袋上倒了涼水,好讓頭腦稍微清醒一下!無數事接二連三發生,他現在已不知想了多少事,腦子就沒歇過……
恍惚之中,朱高煦想起了四個人打麻將的場面,因為他以前各種賭|博的次數太多。牌桌旁邊常會有人看,每一盤結束後,看官就會說一通:不該打這塊牌、應該打那塊,你下家等著胡呢!
看官儼然就像一個賭神,牌技遠超桌上的人。通常看官說得並沒有錯,可是他說出最佳打法的前提是,同時看了幾家的牌面……所以看官依然不是賭神,只是貌似很厲害的樣子。
不幸的是,朱高煦現在就在「牌桌」上,並不能看幾家牌面。更不幸的是,事到臨頭了,他才剛醒悟:原來該自己出牌了!整個上午,朱高煦連深思熟慮的機會也沒有。
直到眼下,朱高煦還沒完全搞清楚狀況!包括皇帝是不是真的駕崩了,這樣最基本最重要的信息,他依舊無法完全確認。
但是他還是堅持了自己的判斷,那便是皇帝已經不在人世。畢竟朱高煦與之過招的太子,是個人,是人就有他的性格和處事風格;若是皇帝還在,太子應該沒那個膽子。
萬一這個基本的判斷錯了,之前做的事就變得相當麻煩。而且朱高煦接下來做的事,也要根據這個判斷。一旦南轅北轍,走得越遠錯得越凶……
一潑涼水上去,朱高煦覺得頭腦似乎清醒了一些。
他便抬起手道:「先歇口氣!」
眾騎又衝出一段路,慢慢停了下來。
朱高煦招韋達等人靠近,說道:「貴州總兵官顧成在『靖難之役』初投降,住在北平輔佐了太子幾年。而且顧成在洪武年間就鎮守貴州,在當地舊部極多,若是存心為難,咱們這點人毫無辦法。
這麼多人馬離開鳳台門,東宮遲早知道咱們走了。即便東宮後知後覺,現在才派人去貴州給顧成通風報信;咱們一百餘騎,仍然跑不過快馬驛傳的信使。
因此,我覺得咱們路過貴州之前,顧成極可能先得到消息了。如此直接回雲南,風險極大。弟兄們得分頭走。」
於是朱高煦當場安排了一番,命護衛百戶、試百戶、總旗等將領拿著漢王的印信,率軍走貴州那條路,迷惑朝廷的人;等護衛隊到了貴州地面,再分出幾股小隊,兩三人一路,偽裝商人百姓試圖通過貴州,回去報信。朱高煦自己則與韋達、妙錦、王寅走另外一條路。
此時朱高煦已經發現,自己這藩王的名號在京師根本沒號召力,沒人聽他的命令。只有漢王府護衛軍將士最容易調動,如同自己的手臂。因為護衛軍的家眷都在雲南,而且一直追隨朱高煦,習慣地信任並聽命於他了。
……
東宮春和殿內,大臣們正議論紛紛,提出了很多方略。眾人合力之下,總算重新制定了一套法子。
擺在太子朱高熾面前的境況、也是紛紛擾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