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七年正月二十一,伐罪軍差不多快中午的時候、才進入京師城門。
姚芳在慶壽寺獲釋,又去城外跑了一趟祭拜王氏;他回城時,已經是下午了。他現在冷靜了不少,心中已有了一些思路;但仇恨仍舊充斥在心間,一門心思想著怎麼復仇!
他與兩個軍士一起,在洪武門出示了印信,便走進皇城裡的千步廊。
漢王的行轅設在禮部大堂,位於千步廊中間的東側。姚芳也不知道禮部有何特別之處,離皇宮也不是最近的衙門。不過姚芳很快明白了原因:當年靖難軍入城,「燕王」的駐地就是禮部衙門;漢王只是學先皇而已。
「國不可一日無君!今皇太子失德,下官等請漢王入繼大統……」禮部大堂外面的院子裡,傳來了一個青袍小官的聲音。頓時便是吵吵嚷嚷,一群人跟著附和。
場面有點亂。姚芳默默地走過去時、隨意看了兩眼,觀望著大堂外站的一大群人;除了盔甲有泥灰的伐罪軍武將,那些文官多半都穿青色官服的中低級官員、更還有穿綠袍的不入流小官。
當天就迫不及待來勸進的人,多半都是些在洪熙朝鬱郁不得志的京官。伐罪軍入城,對他們來說不是壞事、反而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而朝廷大|員們多少顧點顏面,也更沉得住氣。
無論是當年的燕王進京、還是現在的漢王,都不會缺官員的;建文朝、洪熙朝,以及所有的朝廷,文高權重心滿意足的人畢竟都是少數。
大堂門外,更稀奇的是:有個文官正在人群里穿梭,手裡拿著一本冊子、一隻毛筆,一邊詢問官員們的名字,一邊在書寫記錄;後面還跟著個軍士,端著硯台侍候著。那個文官姓侯,因為有人稱呼他「侯長史」。
姚芳明白了,這些人根本不是為了勸進,而是在急著站隊。
「你們有啥主張,到旁邊的廊房裡見裴府事,先給裴府事說說。說得好,裴府事帶你們見王爺。」侯長史大聲道。
姚芳沒理會這群亂糟糟的人,他走到大堂門口,對門口的侍衛道:「末將姚芳,請見王爺,勞煩通報一聲。」
過了一會兒,他被准許走進了大堂。
剛才外面人很多,也很亂;但大堂上卻沒兩個人,顯得有點空蕩。
朱高煦還穿著甲冑,坐在上面的公座上,他用手臂撐著腦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見姚芳進來,才抬頭瞧向這邊。
姚芳上前抱拳拜道:「末將拜見王爺。」
朱高煦點頭道:「來得好!咱們好久沒見了。」他說完,立刻指了一下旁邊衣衫襤褸、好像剛從牢裡出來不久的年輕後生,說道,「他叫杜二郎。杜二郎回家拾掇一下身上;錦衣衛北鎮撫司的事兒、你們都比較熟,一起先管著。」
漢王沒有半句多餘的話,更沒有寒暄與繁文縟禮,他的語速也比較快。他的心裡、似乎還在掛念著甚麼重要的事。
「末將得令!」姚芳與那狼狽不堪的杜二郎一起說道。姚芳對官職一點興趣也沒有,只想報仇。殺母之仇,殺「妻」之仇!
這時姚芳還站在原地。果然朱高煦是很警覺的人,他微微皺眉問道:「姚將軍還有何事稟報?」
姚芳道:「慶壽寺主持道衍,乃太子黨羽之首。先帝被刺,必是道衍親手謀劃,此乃罪魁禍首……」
朱高煦用有神的目光看了姚芳一眼,很快便回應道:「姚將軍的母親逝世、與他有莫大關係,你父親也被冤枉了多年。我知道你有家仇。」
姚芳不吭聲,默認了此事。
朱高煦接著說道:「我心裡何曾沒有仇恨?但事到如今,私仇必須先擱置一邊、以大局為重,等穩住了局面再說!
那道衍是先帝親信心腹,與先帝並不仇怨;若將先帝之死嫁|禍在道衍頭上,難以叫人信服,反而拖累了詮釋整件事的可信度!有害而無益。」
姚芳聽罷無奈,覺得朱高煦說得也有道理,只得放棄這一種方法、另想它法。他拜道:「末將明白了。」
朱高煦點點頭:「咱們現在翻身了,沒必要再為了報仇、而損失自己的利益。姚將軍得學會多方考慮,今後能走得更遠。」
姚芳鞠躬一拜道:「末將遵王爺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