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月底到三月初,京師好幾天都是綿綿細雨的天氣。
從慶壽寺出來,深居簡出的姚芳、看到京師市面上的人來人往,覺得與半年前沒有甚麼變化,卻又覺得哪裡有點不同。或許只是他的心境不同了。
姚家與秦家完成了採納、下聘等過程,本來以為迎親的時候下雨不便;不料一到良辰吉日,天氣卻一下子放晴了。賓客們都借著天氣、來說恭賀吉利的話。
姚芳的妹妹是賢妃、父親是勛貴,但皇帝似乎刻意迴避,並未派使節送禮。不過當天赴宴的達官貴人非常多,皇后娘家郭家、皇貴妃沐家、貴妃景家、淑妃杜家,甚至在京的朝鮮國使節,都派了人赴宴送禮。可見姚芳的妹妹,在宮裡的關係處理得挺好。
款待了賓客之後,姚芳穿著九品官禮制的袍服走進洞房。他現在無官無職,但世人有習俗,大婚的時候百姓也可以穿九品官服,人們對於當官還是很執著的。
洞房花燭夜,人生一大喜事。新娘子坐在床邊、遮著紅蓋頭,姚芳看著她,心頭卻有點百感交集。
讓他稍微感到有點欣慰的是,揭開蓋頭之後、再次看到新娘子秦氏,見她仍然十分漂亮。秀氣斯文白淨,到底是出身書香門第的女子,而且她爹是舉人。
秦氏垂著眼睛,看起來心情也很複雜,完全不敢看姚芳。她默默地拿起酒壺,按部就班地斟酒。出嫁前必定有老婦人教過她。
姚芳的情緒早已不是初見秦氏的樣子,他此時很平靜,帶著一些歉意開口道:「你受傷出血的地方好了罷,不要緊?」
不料此言一出,秦氏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她微微側過臉點了一下頭,「嗯」地回應了一聲。
姚芳這時才醒悟,好像問得不對勁。他接著又想起了去年的疑惑,便問道:「我被錦衣衛抓走那天,你問我是不是真去過那間寺廟,何意?」
秦氏斟好了酒,但似乎不好意思端起來喝交杯酒,氣氛有點怪異。她坐在床邊說道:「妾身確是去過那寺廟燒香,但沒留意到……夫君,所以才問。」
洞房裡沉默了一會兒。姚芳本來是個武夫,有時還算直率、並不想遮遮掩掩,何況現在秦氏已變成了枕邊人,他便徑直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天在肖家鬧得很兇,你在旁邊也聽到了,理應明白那件事的緣由,那是我與肖文才之間的私仇。後來的解釋,不過是朝中一些好友幫忙,想替我免死罪罷了。畢竟我傾慕於你、搶親是為了挽救秦家免遭肖家牽連,這樣的理由要好得多;起碼比報復仇人、發-泄戾-氣殃及無辜,罪行要輕巧。」
所以姚芳覺得秦氏那麼一問,是因為在無可奈何之後(被污了清白),想出的一種手段。姚芳如此揣測,實屬正常。他在給道衍和尚賣命的日子裡,見過太多爾虞我詐了,難免會認為很多事情、只是一種利弊權衡的手段而已。
這時秦氏的聲音道:「妾身那時很害怕,沒有多想,便想相信那些事(寺廟相識的傾慕)是真的。」她的聲音露出了膽怯,「不過後來妾身也明白了,不過是自己騙自己。」
姚芳聽到這裡,頓時心生憐憫,更對那陣子的所作所為、有了懺悔之心。
他嘆了一口氣,又想起自己成家之後,仍然會無所事事,便想起了妹妹給他指的出路。
於是姚芳又道:「家父是侯爵,但大明的爵位並非都能世襲,其中有區別,且要請旨恩准。而我幹過的事,你是知道的,將來家父百年之後、我也不一定能世襲爵位。我打算去投奔沈家商賈,尋點生計,你以為如何?」
秦氏輕聲道:「妾身既然嫁與夫君,不管你是商人還是勛貴,都是妾身的命,妾身絕無怨言。只願夫君好生相待。」
姚芳聽到這裡心裡一熱,將酒杯端了起來,牽起了秦氏的縴手,說道:「聖上曾言,時間是良藥。該忘的,想不忘也抵不住光陰。至今我才明白,廝守才是最真的情義。」
倆人小心翼翼地飲交杯酒,秦氏終於不好意思地看了姚芳一眼。
……不兩日,姚芳果然去拜會沈家了。
接待他的人是個精悍的中年漢子,自稱徐財七。徐財七言,家主沈夫人寡居,不便相見;他是沈夫人的同族堂兄,有失遠迎云云
第七百一十五章 廝守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