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京師,過年比往年要寧靜。沒有煙花,人們也不能大肆慶祝,只能祭祀和團年。不過可以預料,半個月後的元宵節、將會空前熱鬧。畢竟世上的災難太多了,世人總不能一直在沉痛之中。
節日期間,從朝廷到各個衙署都停止辦公,朱高煦也不用再批閱奏章,也無須進行早朝。
於是這一陣子,他與妙錦相處的時間很多,兩個常在柔儀殿呆著。後宮別的人對此已有一些微詞,朱高煦只得說妙錦在為他寫書,這才稍稍有了解釋。
柔儀殿的巨大整木房梁下,牆邊擺滿書架的殿室、依舊顯得有點空曠。
不過朱高煦曾在這裡讀書、與大臣議事、在這裡與安南陳氏交流,現在又有妙錦與他一起做一件大事;許多記憶,仿佛為這座造價昂貴的宮殿,賦予了特別的意境。畢竟無論多麼奢華的房屋,若沒有人的記憶,它本身也毫無意義。
便如中間那張大桌案,若是沒有雲南漢王府的書房特點,它便只是一件突兀的大物件。
妙錦的背影依舊那麼美妙,她那恰到好處的身體線條,激發了朱高煦的各種抽象的想像力,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有了詩情畫意。
她踮起腳尖,整個身體呈現出了輕盈的姿態,然後拿到了上面的一本舊書。她回過頭看,笑了一下,帶著些許驚喜的表情道:「真的找到了!這本就是《墨經》。」
妙錦隨即發現朱高煦的眼神,她的笑容稍稍消退,神情也變得豐富起來。人的語言能表達的東西,確實不如朝夕相處中、透露出的各種微妙的情緒那麼複雜。
「聖上這裡,好像甚麼書都能找到。」妙錦又道。
朱高煦道:「有些皇帝收藏的,都是王羲之的真跡、諸如此類的稀世之物。我不挑版本,得到幾本書還是不太難。」
妙錦低下頭,翻看了一會兒,說道:「這本書束之高閣,卻沒有灰塵,最近應該有人動過。聖上讀過《墨經》?」
朱高煦笑道:「這便是不用為了科舉而讀書的好處。」
待妙錦拿著書走過來,朱高煦便道:「我剛才說的『邏輯』,墨經中已有論述。除此之外,『遠西地區』(西洋,明朝是指文萊以西的東南亞、印度等地)的希臘,也有這方面的思想;還有印度的因明學。
大概指的是一種線性的、因果關係的思辨方式。這應該是最樸質簡單的思考了,所以各地的先賢都不約而同地有這樣的記載。」
「線性是甚麼?」妙錦饒有興致地留意著新的說法。
朱高煦想了片刻,說道:「大概就像一條有方向的線條,有前後之分。光陰就是線性的,過去現在未來,均勻流逝、凡人無法改變。」
他接著又道:「咱們要講清楚『科學』,就得追溯到邏輯,否則無法說得清楚。因為科學「認識萬物規律」的法子,不僅要有假設的結論、實驗判斷真偽;還得要有準確的推論,否則體系無法擴張。推論的準確性,就需要邏輯了。」
妙錦說道:「我先看看這本書,以前沒讀過。這種書在世面上很少見。」
朱高煦點了點頭。倆人在桌案旁邊,很快安靜了下來。已經很熟悉的人,相處起來比較容易,或許因為大多時候無須過多解釋罷?
朱高煦在紙上繼續寫寫畫畫,時不時抬頭看妙錦一眼。晴朗的天氣與敞開的門窗,讓這裡十分明淨。她略施粉黛的臉上,埋著頭時、掉下來的幾根青絲也清晰可見,隱隱泛著陽光的光澤。
妙錦也發現了朱高煦、正在時不時地看她,倆人好幾次都沒吭聲,只是眼神交流。
過了許久,妙錦終於指著朱高煦面前的紙,忍不住問道:「聖上寫的是甚麼?」
朱高煦說道:「這是阿拉伯數字,印|度人發明的。而這些是字母,英吉利國的文字。咱們的漢文,表義更加豐富簡潔,而且經得起時間的演變;但是字母也有優點,英文無疑是最簡單易學的文字。」
當然用甲乙丙丁也可以,朱高煦只是習慣用字母代數了。而且他也很接受:華夏發明的東西全被人學去了,咱們為甚麼要排斥別人的東西?
「印度人發明的字,為何叫阿拉伯數字?」妙錦隨口問道。
朱高煦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