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門聽政結束之後,大臣們差不多都離開了奉天門。翰林院當值的幾個官吏、暫且沒有走。除此之外,那天朱高煦召見過的三位重臣也沒有離開御門,他們似乎還有甚麼事。
朱高煦看在眼裡,仍起身離座。他走出北邊的一道門,才轉頭對身邊的太監王貴道:「去叫齊泰等三人,到東角門見面。」
王貴應答一聲,便轉身走回御門去了。
皇帝上朝之後,如果要找個地方與心腹大臣密議,還真的只有奉天門兩側的角門比較近。
當年建文帝召黃子澄等密議削藩,據說就在東角門,原因估計也是因為離御門近。不過奉天門這邊有東、西兩道門,朱高煦總是選擇東角門,便是因為有建文的先例了。導致皇位換人的「靖難之役」,似乎讓朱高煦隱約有種警醒感受,提醒著他、辦事情仍要充分考慮後果。
他站在樓閣上,望著大片宮室重檐頂等待。
接著那三個人便上樓來了。君臣見禮罷,胡濙率先說話:「永樂初官軍征安南國,大戰之後有一些安南士人到皇城請願,請太宗皇帝將安南國納入大明。據臣所知,這件事背後是新城侯張輔在辦。當時朝中很多文臣勸阻太宗皇帝,但因張輔等人造了聲勢,後來朝廷仍決定增設交趾布政使司。」
朱高煦耐心地聽著。
胡濙停頓了一會兒,沉聲道:「當此之時,若是讓錢習禮的家眷、帶上錢習禮的衣冠,到千步廊上哭一場;再慫-恿國子監和行人司的官吏士人請願……那征討日本國的聲勢,便與此前大不相同了。錢習禮會試之前,曾在國子監讀書,有很多熟人的。」
朱高煦微微有點詫異,立刻看向胡濙。胡濙也閉了嘴,一臉嚴肅地將腰往下一彎。
這件原本正大光明的事,忽然在這閣樓裡面籠罩上了一層陰-謀的意味。不過經胡濙這個文官老油條的提醒,朱高煦也認為輿情似乎是可以改變的。
胡濙沒有聽到朱高煦的回應,便知趣地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這時高賢寧的聲音道:「聖上明鑑,朝中不乏想要逢迎聖上的官員,可他們又怕被同僚鄙夷。待錢習禮家鬧事之後,征討日本國再行第二次廷議;那時齊部堂、胡部堂、臣等提議征討日本國,守御司左使侯海、右使錢巽、兵部侍郎裴友貞等也會主張用兵,這回必有許多官員附議。」
朱高煦聽到這裡,心頭漸漸有點激動起來,他發現自己的新政、似乎有了一些文官的認同支持。
畢竟按照傳統的觀念,開疆闢土的動機、應該是占有和「王化」能夠耕種的土地。開闢日本國之地,顯然不太符合這種理念;因為相比貧瘠多山、路途遙遠的日本國,朝廷擴張耕地,最好的方向是遼東。所以齊泰胡濙等人支持對日開戰,便說明、他們很可能也願意支持朱高煦的新政。
朱高煦踱了兩步,很快便不動聲色地回應道:「朕下午問問守衛洪武門的是哪個人,得給守門武將的上峰打個招呼才行。」
三人一起拜道:「聖上英明。」
朱高煦心情漸好,便多說了幾句話:「等朝廷得到更多的白銀,朕要下旨全國實行白銀管-制,以律法的形式規定私人不准收藏銀錠,銀首飾的重量也要有限制,嚴重違法者沒-收財產流放遼東。從日本國、大明各布政使司開採的銀礦,應全部用於鑄幣。不知到時候,那夏元吉對此有沒有異議。」
高賢寧立刻說道:「夏部堂不會反對鑄幣,因為沒有比寶鈔和鐵錢更糟糕的錢幣了。」
朱高煦:「……」
朱高煦想了想覺得挺有道理,以大明朝寶鈔的貶值速度、信用喪失,以及各種貨幣問題,全國早就應該經濟崩潰才對。然而自給自足的農耕經濟、以及實物稅收的制度,讓大明的經濟有種百毒不侵的特點,只要沒有大面積的災害、朝廷便能運轉良好。
各種嚴重的經濟問題都扛不過來了,只是鑄幣國策,戶部應該覺得沒甚麼要緊。
這時齊泰說道:「此次遠征日本國,朝廷應汲取元軍的教訓。當年元軍登岸後,主力大戰談不上戰敗。元軍的問題是進展太慢、無法以戰養戰,又沒有事先準備完備的糧道,以至於糧秣不足難以久持;之後元軍只得退兵海上,又遇到了大風,方致慘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