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的濟南府一派節日的氣息,街巷間大紅色裝飾與地上的白色積雪相映成輝,遠近傳來吹鑼打鼓的聲音,孩童們在雪地上奔跑打鬧。
高賢寧在濟南府有一段日子了。他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在各場宴席出沒,聯絡同窗故交,結識士林新友。高賢寧曾為山東生員,當年在濟南府抗擊「靖難軍」的事跡、甚合儒家忠孝大義,雖然後來他被迫在永樂朝出仕,但憑藉一篇文章早已成為名士。如今他又是武德朝的御前紅人,士林願意與他結交的人、自然不計其數。
今日他再次醉醺醺地回到府中,卻見院子裡的檐台上站著一個戴斗笠的黑衣人。高賢寧猛地看見這個人,頓時酒也醒了幾分。
家中奴僕上前小聲道:「此人帶著錦衣衛的印信。老奴叫他進屋去等,他非要在外面候著主人。」
高賢寧走到檐台上,那黑衣人把斗笠往上面掀了一下,抱拳行禮,口稱「高大人」。高賢寧馬上認出來,此人是北鎮撫使杜二郎的手下,姓陳,是個把總。陳把總在山東時間不短,也不止見過高賢寧一面。
錦衣衛的人、有時也會聽從朝廷大員的調遣,包括聽命於拜了前方將印的大將;這時候一些錦衣衛校尉得到的差事,便是協助某某差遣。
「陳把總裡邊請。」高賢寧道。
倆人走進客廳,高賢寧隨即把房門關上了。陳把總也取下了斗笠,放在門邊上,他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自然與在京師時身穿官服的形象、完全不同。
陳把總徑直說道:「最近去青州府臨朐縣那邊坐記的弟兄,收集到了一些事。其中之一,當地白蓮教頭目,號白龍者,自稱是彌勒佛座下弟子。此人善於蠱惑百姓,教眾甚多。其中痴迷者,對其唯命是從,不惜自捐家財。白龍不僅藉此斂財,還散-布歪理,違背倫常叫教眾男女雜處、皆稱姊妹。」
他接著說道:「不日之前,當地一個山村裡有姓黃的人娶親。洞房花燭當夜,那白龍竟入洞房與新娘同寢,卻叫新郎在床帳外侍候。當地鄉老以為此事有傷風化,遂報入縣衙,事情卻似乎已被壓下來了。」
高賢寧吃驚道:「本官不曾聽聞,白蓮教還有這等教義。」
陳把總抱拳道:「據末將所知,並無此說。不過如今白蓮教旁支駁雜,上下鬆散,常有一些人以傳教為名、行私利之實。那白龍應為此等人,在偏僻之地、教眾追捧之下,便為所欲為,日益荒誕。痴迷其中者,或不能以常人之心度之。」
高賢寧點頭沉吟道:「白蓮教若無這等禍害,而是上下嚴密、言行合一,恐怕他們的厲害會平增百倍。正因有疏漏,他們才會自取滅亡。」
陳把總道:「高大人言之有理。」
高賢寧來回踱著步子,想了許久,轉身道:「你立刻去青州府查實此事。本官隨後就到府城。」
陳把總忽然提醒道:「馬上就要過年了,高大人何不過完節再去?末將家在京師,年底也無它事,可先前往。」
「正事要緊。」高賢寧道。
「是。」陳把總應了一聲,隨後告辭出門。
……陳把總與部下,一共二人騎馬先行。他們往東到了青州府城,然後轉南到縣城,與縣衙里坐記的錦衣衛校尉會合。三人又繼續前往事出的山村。
他們在村子周圍轉悠了一圈,很快就引起了幾個當地村民的注意。兩個老婦上前來盤問,問他們來作甚麼的。
陳把總隨口便道:「二位施主,信不信辟邪教?可驅邪魔,入治百病,出保平安。」
其中一個端著木盆的老婦搖頭道:「俺們只信白蓮教。」另一個卻頓時惱了,聲稱要去叫人,過來捉陳把總。
陳把總急忙擺手,好言道:「俺一番好意,大嬸勿急。白蓮教哪裡比辟邪教好?」
端盆的老婦要和氣一些,她想了想道:「別人可不像你們幾個後生,他們知道俺家缺人丁,便常來幫忙擔水收麥,過年過節送些吃食。又叫俺們去廟裡拜佛,還有齋飯哩。」
另一個婦人道:「大伙兒相互都叫姊妹,關係可好。哪像不信白蓮教的人,瞧你腿腳不便說話兒囉嗦,招呼都不打一聲。廟裡的姊妹不會嫌貧愛富,只相親相愛。」
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