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樓西邊一度冷寂的柔儀殿,終於恢復了人氣。朱高煦開始在奉天門早朝,並來此地辦公、著手處理北巡期間拖延的朝廷諸事。然而北邊的問題顯然也沒結束。
沒過幾天,齊泰便來到了柔儀殿,談及韃靼的消息。
齊泰坐在大桌案對面的凳子上說道:「聖上遣使陳鑲往韃靼,韃靼知院阿魯台隨後寫信,走泰寧衛、送到遼東都司。遼東都指揮使曹毅遂上報兵部,故此事才從兵部上奏。臣已寫好了題本,今日去武英殿時、聽到聖上在柔儀殿,便乾脆順道前來覲見,當面稟奏聖上。」
朱高煦正閱讀著阿魯台用印的書信,上面由兩種文字寫成,漢文應出自其翻譯之手。
信中內容比較簡單。大意是按照上次韃靼遣使進京、雙方的約定,大明皇帝答應讓韃靼殘部借道回去;然後阿魯台稱臣,接受大明皇帝冊封。今番韃靼殘部已至北平,卻被明朝官府扣押,阿魯台請大明皇帝下旨放殘部眾人回去,然後商議稱臣受封之事。
就在這時,太監王貴走到了門口。朱高煦抬頭看了一眼,便招了一下手。
王貴彎腰道:「皇爺,侯左使求見。」
朱高煦道:「叫他進來。」
王貴道:「奴婢遵旨。」
沒一會兒,侯海在門口叩拜,又進來行大禮。朱高煦徑直叫他在凳子上坐,然後將阿魯台的書信推到桌案對面。
侯海接了書信,又將一份奏報遞給了太監王貴,說道:「聖上,郭昂收到了兀良哈人傳來的消息,黃儼的消息。黃儼密告,韃靼人已將咱們的使節拘押了。」
齊泰的聲音立刻道:「阿魯台的意思是用大明使節、要挾咱們放人?」
侯海道:「這幫孫子……臣以為韃靼人不可信,朝廷實在無須與他們多費口舌。」
朱高煦卻忽然道:「阿魯台送信,為甚麼要通過泰寧衛的兀良哈人?」
侯海剛才失言,正一副掩飾的神態,這時忙道:「回聖上話,科爾沁部一些韃靼人在泰寧衛的北邊駐牧,離遼東都司近哩。」
朱高煦不動聲色地「哼」了一聲,心頭已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火氣。
齊泰的聲音道:「原先聖上決策北邊方略,欲用瓦剌人牽制韃靼人,嘗試在東面邊境恢復太平、增開互市。這回若是交換人員有所閃失,前期方略便只能棄之不用了。」
朱高煦道:「齊部堂言之有理,朕也沒想到阿魯台會這麼做。西邊的瓦剌人對韃靼諸部的壓力增加,阿魯台卻並不打算穩住東邊,避免兩線緊張?另外阿魯台又利用泰寧衛送信,過於明目張胆,顯然容易激怒大明朝廷。」
齊泰道:「韃靼人最相信的還是武力。」
朱高煦冷冷道:「乍看起來確實如此,少了很多周折。」他頓了頓又道,「若能迅速分出勝負的話。」
大殿裡忽然就安靜了,一下子冷場。似乎能說的話說完了,關鍵是朝中怎麼作出反應,而決斷卻無法一時定下來。
朱高煦想起了陳鑲臨行前的見面,陳鑲說過、他已作好為國盡忠的準備;而朱高煦也告訴他事情若有反覆,則先想法保命脫身、不必執著於冊封阿魯台。
「下旨北平把韃靼殘部都放了。」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氣,斷然道,「再給阿魯台送信去,就說大明有心,但恩封阿魯台的事是兩廂情願、不必勉強。叫阿魯台把陳鑲也放回來,稱臣冊封之事往後再說。」
二人都愣了一下,拜道:「臣等領旨。」
侯海終於忍不住說道:「咱們若先放了人,阿魯台會放人嗎?臣瞧著這幫人,根本不可信。」
朱高煦指著桌案上阿魯台籤押的信件,「他不是答應了,白紙黑字寫著,朕倒要看看他有多無-恥。再說大明要報復,也不必干殺人質這種事,現在留著韃靼殘部沒用了,不如坦蕩放人。咱們戰陣上見分曉,死的可就不是韃靼殘部那點人。」
侯海拜道:「聖上英明。」
齊泰謹慎地問道:「聖上要重新北伐韃靼?」
朱高煦道:「科爾沁人不是在泰寧衛那邊?他們又是阿魯台最強大的盟友,最近上躥下跳,可以拿他們開刀。朕不管阿魯台放不放人,先剷除這股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