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暢快的笑聲自紹興府衙二堂,知府大人的公房內傳出來,讓外間差吏人等盡皆面面相覷,露出詫異之色。
古知府向來穩重,從未有過如今日般的失態。
尤其是,他都已在知府任上快兩年了,大家都還沒見到他這樣的大笑一場呢,這是什麼樣的喜事,能讓古知府這般喜不自禁?
雖然心中充滿了好奇,但這些當差的卻終究不敢多問,只是在私下裡各自作著猜想,同時也覺慶幸,看來這幾日大家都能鬆快些了。
此時的公房之中,古雲霄已控制住了亢奮的精神,但臉上的笑容依舊,把手上已看了好幾遍的文書放回桌上,又沖自己的心腹師爺笑道:「真是沒想到啊,那黃鳴自己就把路給走絕了!」
「正所謂天作孽有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師爺很是湊趣地來了一句。
「對,就是這個意思!不過要說起來,都是他之前接連得勢,讓他越來越是放肆,已不把一切官場規則放在眼中所致!」
古雲霄說著又是咧嘴一笑:「之前看他在諸暨一手遮天,居然把在那兒植根多年的酈家都連根拔起,我還擔心他會由此更難對付呢。
「現在卻不必了,他千不該萬不該,居然打起了清丈田地的主意,這事是那麼好做的麼?」
「東家說的是,田地素來無小事,尤其是當他想把維持幾百年的規矩給打破時,他必然遭受反噬!他也不想想,如果事情真那麼容易做,只要是在地方擁有絕對的權勢便可推行,多年來會沒有人試著去做一做?」
「是啊,他太年輕,之前又一直仗著宮裡的勢力一帆風順,從來就沒有遭遇過挫折,所以根本不會去考慮這些細節,更不會知道自己到底挑上了什麼樣的對手,會觸怒多少人!」
古雲霄又是一笑,只是這回的笑容里卻滿是諷刺與譏誚了:「他以為只是諸暨一縣的事情麼?他這是在挑戰整個天下士紳的底線啊。
「若是真讓他把諸暨縣的田畝清丈明白了,報到朝廷,那其他地方怎麼辦?朝中那些大人們,地方上那些豪門大戶,還有十年寒窗,好不容易才終於考出功名,獲得一些田地的讀書人,又該如何自處?
「這回他是要與天下為敵,我敢保證,只要此事上報,就是朝中各方勢力對他群起攻之的時候。到那時,別說他只有一個當太監的爹了,就算他全家都是太監,皇帝也不可能再保著他!」
師爺再度捧著贊同:「東家所言甚是,這回那黃鳴肯定就要完了。對了東家,那這份公文」
「先壓上幾天,等他在諸暨縣內把事情都幹起來了,無法再收場時,我再上報朝廷也不遲。」古雲霄嘿嘿笑道。
要是換了是其他下屬敢打這樣的主意,無論是出於地方安定考慮,還是為了自身安全,古雲霄這個知府都會即刻嚴詞讓他把這一荒唐的決定給放棄掉。
開玩笑,這事真要幹起來,就是眾矢之的,連他這個知府都可能被牽連到。
但黃鳴嘛誰不知道他出身本就與一般官員不同,而且還和他古知府素來不對付,所以其不從上司之命,繼續強制推行什麼清丈田畝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
既然你捨得死,我自然捨得埋!
這就是古雲霄現在拿定的主意,他不光埋,到時還會在墳上踏上幾腳,省得你黃鳴再詐屍跑出來!
幾日後,事情的發展讓古雲霄更加的喜出望外。
諸暨縣衙居然再起變故,知縣裘伯群的一份辭呈居然就遞到了古雲霄面前。
上頭的內容自然很是普通,無非就是他裘伯群覺著自己愧對朝廷信賴,居然不能及早發現治下有酈家這樣的亂臣賊子,導致他們禍害百姓云云
再加上他發現自己年紀已大,近年多病,所以直接請辭去官。
可這普通辭官理由的背後,卻藏著不尋常的內情。
古雲霄一眼就看破了他的真實心思,無非就是他無法勸阻黃鳴在縣內清丈田畝,更深知這會引來朝野攻訐,為求自保,只能選擇辭官保命。
「裘伯群,聰明人啊」古雲霄手裡捏著這份辭呈,心思轉動間,便又對自己的師爺道,「他的辭官可為引發此事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