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的沈瑞聽到這裡,心中頗為複雜。
沈瑞並不覺得鄭氏無辜,即便同沈瑾關係不錯,也不會「愛屋及烏」。孫氏的鬱鬱而終,固然有沈舉人的關係,鄭氏也二房貴妾也難逃其咎。
就算像鄭氏自己所說,他之前並不曾想過正室之位,可後來還是有了這個念頭,這才「惦記三年」,才會有現下的失望。
以孫氏對沈瑾的提挈,沈舉人與鄭氏這夫妾兩人在孫氏沒去世之前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提及「扶正」之事,可見都不是什麼仁義之人。
沈瑞心裡,也不願鄭氏扶正,倒是寧願沈舉人娶填房。
新人進門,有原配嫡子與記名嫡子在,總要夾著尾巴小心幾年。等到生下孩子,還要生下男丁才算站在腳跟,如此一來總要清靜個兩、三年的功夫,那個時候沈瑞早借著科舉之名離家。
要是扶正鄭氏,鄭氏對沈舉人向來是順意曲從,對於張老安人只有奉承討好的,攪合成一團,還不知會鬧出什麼么蛾子。那樣的話,那四個人是一家,說不定矛頭就直接向著自己。
沈瑞從來不去考證人心,沈瑾現下是個頗重情義的純真少年,可若是被生母、疼寵他的祖母日夜念叨的話,還會記得孫氏的好?還會對他這個異母弟弟有情有義?
沈舉人聲音更冷:「不過是沒有名分,這個家裡誰曾慢待你?就是孫氏生前對你也退避三舍,妾室做到這個份上,蓮娘也當知足。」
鄭氏嗤笑道:「娘子對老爺心灰意冷,竟也成了妾身的錯?要說娘子同妾身的錯,就是耽擱了老爺這麼些年,沒有讓老爺早些紅袖添香」說到最後,口氣中難掩嘲諷。
隔了好一會兒,沈舉人方道:「不要再多事,法理不外乎人情,你到底生養了大哥一場。大哥又是孝順的,總會好生奉養你。這些日子你若是心情不舒坦,就在院子裡養著……大哥是好孩子,你若是真疼他,就莫要讓他為難……
「人要認命」鄭氏的聲音有些悲涼:「既這輩子做了妾室,就當安安分分將自己當成下人,是妾身自作多情
「賀五娘子性格柔順,不會為難你,你放心。」沈舉人嘆氣安慰說。
鄭氏竟然笑了:「妾身謝老爺憐愛。」說罷,腳步聲起。
沈瑞退後幾步,躲在陰影處。他所在位置正在牆角,比較隱秘,只有他看別人的,別人卻看不見他。
腳步聲起,就見鄭氏從書齋院裡出來,背影很是寂寥。
沈舉人留在院子裡站了站,方嘆著氣回了東廂房。
鄭氏走了幾步,就與迎面來人碰上,沈瑾來了。
與方才沈瑞一個人摸黑回來不同,張老安人既將沈瑾當成眼珠子似的寶貝,自是安排婢子挑了燈籠相送。
「二娘怎麼出來了?」沈瑾上前一把,扶著鄭氏,關切道。
鄭氏站在那裡,摸了摸沈瑾的臉:「大哥已經長大了,到底是我拖累了你,要是你托生在娘子肚子裡就好了。」
「二娘」沈瑾低聲道:「說這個作甚?無論如何,二娘都是我生身之母……」說到這裡,轉過身,從婢子手中接了燈籠,打發婢子先回去。
那那婢子走遠,沈瑾方道:「老爺續娶之事由老安人做主,兒子也不好說什麼。二娘切忍耐兩年,等分家時與兒子一起搬出去就好了。」
鄭氏失笑道:「這是什麼話,好好的怎還說起分家來?老安人同爺還指望你支撐門戶,哪裡會容你離開?」
沈瑾沉默了一會兒,道:「二弟是真正的四房嫡子,這個家以後當是二弟的。就算新娘進門給老爺添了哥兒,也不當變。」
鄭氏搖頭道:「你莫要為我抱不平。老安人同老爺是真心疼你的……二哥那裡,雖不知何故,可顯然娘子只盼著他做個富貴閒人,並不曾指望他出人頭地。你身為兄長,多回護幾分,就是報答娘子養恩。勿要再說離家的話,會被人指脊梁骨」
沈瑾悶道:「我以照尋常庶子幸運太多,當惜福。若是將大娘所賜都當成理所當然,那同張家人有何區別?二娘且安心,兒子即便離開,也不會違了孝道,也會愛護二弟……」
母子兩個說著話走遠,沈瑞的酒已經醒了,身子有些僵。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