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花船上牙板輕敲,正鶯啼婉轉道:「杏花屋角響春鳩,瀋水香殘懶下樓。
剪得石榴新樣子,不教人見玉雙鉤……」遠處傳來了骰子敲擊碗底的清脆聲響和酒客的大聲歡呼,還有酒令聲、絲竹聲、姑娘的嬌嗔聲和琴箏的彈撥聲混雜在一起。
一條花船在眼前的河面上駛過,裡面的豪客正在酒酣耳熱之際,無暇向船艙外看一眼。
那花船里卻傳來了姑娘的唱曲聲:「舞衣初著紫羅裳,別擅風流作艷妝。
長夜傲霜懸檻畔,恍疑沉醉倚三郎……」這真是個紙醉金迷之地,醉生夢死之鄉!……陸輕候笑了笑,然後又輕輕嘆了口氣。
此時陪在他身邊的,還是那位艷麗無比的姑娘。
若不是他們倆坐進了清幽的雅座,只怕這位姑娘會引得所有人側目而視。
因為這姑娘比秦淮河裡所有的女孩,都更加美艷動人!「公子因何嘆氣?
因為沈淵?」
姑娘笑著向陸輕候問道。
「因為沈淵!」
陸輕候臉上帶著一絲苦笑,無奈地說道:「還以為那隻柚子的事之後,我這招一劍封喉使出來,他就該完了,誰知道他居然就此乘勢而起。」
「他是早就想好了下一步要怎麼做,」那姑娘笑著說道:「若沒有長年累月的準備,無數次苦心計劃籌謀,他又怎麼可能在失了聖上歡心之後,突然以如此迅猛的速度崛起?」
「沒錯,這一切肯定是他早就準備好的。」
這時陸輕候的笑容裡帶著一絲苦澀,就見他搖頭說道:「原以為這是一場必勝之局,誰知道我的所作所為,只是推動了他行動的過程,讓他發跡得更快而已!」
「這小子……不簡單啊!」
說到這裡,陸輕候把後背往椅子上一靠,似乎有些興味索然。
就連眼前的秦淮美景,似乎也在他眼中失去了顏色。
「公子也別難過,沈淵這小子就是這樣的人。」
就見這時,那位姑娘反而向陸輕候輕聲安慰道:「沈淵此人,曾經一次次陷入絕境,卻又一次次絕境重生。
每次他的敵人以為他必死無疑之際,他反而都會借著危機一飛沖天,這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回了。」
「在奴家研究他經歷的時候,都忍不住會想……」就見這位美艷的姑娘放下茶盞,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他靠得根本不是智慧,而是眼光。」
「沒錯!」
聽到這裡時,就見陸輕候渾身一顫,然後他猛然就坐直了!「你說得沒錯,這小子視野開闊,從不坐困於一時一地。
他高瞻遠矚,所見的遠比常人更多。」
陸輕候一臉感慨地說道:「他還是江南一位白衣學子的時候,就看到了城外那十七萬叛軍其實只是一盤散沙,不過是烏合之眾而已。」
「在這之後,他不在兩位皇子之間做選擇,卻是正中天子下懷。
他先是惹惱了東廠督公李浚,然後又在午門外殺了李浚,那時他就想要趁機占據江南!」
「京師的萬國博覽會被他辦得轟轟烈烈,其實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讓皇上將他派到江南,那是他掌控三大市舶司的伏筆。」
「所以他從來就沒有失勢,他一到廣州就開始借著收攏廣州市舶司,大批殺害官員,名正言順地充實自己的勢力。」
「然後……就是龍華軍大叛亂。」
「叛軍一路為他清除異己,清掃官場,而他卻在龍華軍身後委任官員,分田給百姓,壯大自己的軍隊。」
「之後整個江南,就落在了他的手裡……你現在想想,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埋下占據江南的伏筆?」
「是在他帶領五百義勇殺出揚州,全滅東南十七萬叛匪的時候……」這時那位美貌姑娘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面色變得極其鄭重!「正因為沈淵曾經打出過如此戰績,後來天子才會下旨,叫沈淵去平定廣西龍華軍!」
這一刻,這位姑娘皺著秀眉自言自語道:「沈淵此人用心如此深遠,心思又這般惡毒,真是古今少有的梟雄!」
「所以我弟弟陸慢君,才會折在他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