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本煜被關在這臭氣熏天的棚屋裡,從屋頂缺漏處看著日升日落,艱難地度過光陰。他覺得自己應該在牆上留些記號,日後好歹能知道自己在這兒住了多少天,受了多少罪,說不定到了閻王殿,還能折抵以前的罪過呢!
這兒可比十八層地獄可怕多了。
夏本煜用指甲在朽爛的柱子上劃了一條短短的橫線。接下去的一整天裡,他都反覆地加深這條橫線的深度,期待能夠劃出第二條來。有了這條小小的橫線,周圍人的痛哭、咒罵、哀嚎似乎就不能動他分毫,讓他的心神有所寄託。他甚至對死亡都不再畏懼,好像它已經被這橫線隔絕在另外一邊。
「看,這人瘋了。」有人指著反覆在柱子上刻線的夏本煜說道。
夏本煜心裡明明白白,回頭看了一眼說話那人。只見那人蓬頭垢面、披頭散髮,三分似人七分似鬼。
「看!這人也瘋了!」
「看,這個也瘋了!」
……
那更像鬼魅的人在黑屋裡亂撞,拍著每個人的肩膀,將所有人都說成是瘋子。
「你才瘋了……」夏本煜輕聲嘟囔著,仍舊將注意力放在了指甲劃線上。
那人的確瘋了。他很快就在這間條件有限的屋子裡弄死了自己,直到晚上有土匪來送飯方才發現。於是他被拖了出去,不知所蹤。一屋子的肉票都麻木地看著他離開,偶爾還有一絲羨慕。
能離開就是解脫啊!
夏本煜昂著頭,看著屋頂外的滿天星斗,等來了天光漸亮,終於可以在昨天那條感情頗深的橫線下再刻一條了。每多刻一條,他的家人距離索要贖金的書信就更近一步,他也有了活著走出去的希望。
……
……
顧水生見到石鐵的時候,還是站了起來。他是徐元佐欽點的遼東總裁,只要在遼東地界上的買賣,他都可以做主。整個遼海行也多是知道顧氏而不知道徐氏。但是眼前這位石鐵卻是例外。
因為石鐵做的買賣並不能見光。而且鐵塔似的身高,對於江南少年而言,壓力也是頗大。
「人都已經抓住了,逃了些護衛。都是渣渣,不用多慮。」石鐵大馬金刀地在顧水生面前坐下,並沒有客氣的意思。他跟著徐元佐走了一趟遼東之後,被留了下來,糾集了一群流浪的韃子牧民。以及遼東地界上的亡命之徒,開山立寨,做起了無本生意。
一開始他的生意並不好,基本是靠遼海行養著的。不過這回他一舉抓獲了不少商賈,索要的贖金也是極大的數目,頓時有些揚眉吐氣的意思。
顧水生坐了下來,乾咳一聲,壯了壯聲勢,道:「贖金不是關鍵,關鍵是要讓他們對遼東有所畏懼。」
「那是不是還要回去找茬把他們都揍一頓?」石鐵其實很難理解徐元佐的安排。具體執行上總是向顧水生問計。他看不出顧水生對他的複雜情緒,還以為顧水生與他是很要好的朋友。
顧水生道:「拷打是可以,但是打死了就虧了。我們還要借他們之口,回去好生宣揚一番。」
石鐵點了點頭,道:「明白了。就是嚇唬他們,順便給他們吃些皮肉之苦唄。」
顧水生道:「然也。也可以讓他們逃走幾個……」
「那可不行!」石鐵跳了起來:「我這兒也是一櫃買賣,下面的人又不知道咱們的關係,故意放人逃走可是要壞事的。依我看,贖金肯定是要的,就是看誰來給。」
顧水生皺眉道:「你的意思是。讓遼海行出面?」
石鐵道:「這是常事呀。你們江南沒這事麼?幫忙先贖兩個出來,隨後人家家裡把贖金給你們,還要承你們一份情。」
顧水生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要彰顯遼海行在遼東的特殊地位。但是不願意直接跟「匪徒」扯上關係。否則人家說起來這是遼海行背後下的黑手,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一番苦心布置?更何況遼海行要嚇退其他商行,同時也需要他們運貨來遼東,說到底是為了遼東的獨占經營權,而不是為了將遼東商道徹底截斷。
「找都司出面呢?」石鐵換了個角度。他在遼東開櫃做買賣,怎麼可能沒有都司的默許?非但默許。還要加一分紅利呢!遼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