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鬥群毆、殺人越貨、入室盜搶、替人受刑……這些在老海賊羅振權眼裡不過是小兒科的玩意兒,真正讓他齒冷的是打行的「人圈」。
「人圈和羊圈一樣,就是養人的。」羅振權對徐元佐解釋道:「打行從養濟院裡誘拐了年老體弱的人,給他們吃好喝好,養在一地。若是官府要處決囚犯了,便用這等人去替死,喚作『白鵝』。更有一種心狠手黑的,為了勒索富家財物,便帶人到大戶宅院之中殺死……」
羅振權說著,打了個冷顫:「真是太他娘的傷天害理!」
徐元佐也道:「果然令人齒冷。」他又道:「這些人怎麼就會被騙出去?就不知道逃麼?」
羅振權道:「這些人本來也沒多少日子好活,雖然養濟院也能給他們吃用,但是終究半飽半飢,所以也是他們自己選的路子。一旦被圈養起來,哪有那麼容易逃跑的。」
徐元佐哦了一聲,卻想起曾經看到過的一個新聞。說是警方破獲了一個非法販賣人體器官的窩點,裡面養了十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等著賣腎。而他們的收益也不過數千到萬元不等,就算當鴨子都賺得更多。
所以任何一個社會都有愚昧之人,這種人與其說是可憐,不如說他們自己選擇了被社會淘汰的道路。
「不管那些人怎麼想的,打行做這種事真的太喪盡天良。怎能把人當牲口看?」徐元佐扯回神思,回到眼前的討論問題上,道:「你這麼一說,我對打行的忌憚就更大了。若是他們還滲入了巡檢司,又有各種兵器,咱們怎麼辦?」
「麻煩的就是兵器。」羅振權皺眉道。
《古惑仔》系列影響了一大群青年人,都覺得一把西瓜刀從街頭砍到街尾狂霸酷炫拽。然而真的打群架,誰會拿西瓜刀那麼短的兵器?戰陣之上一寸長一寸強,戚繼光正是因為當時明軍的兵器不如倭刀,方才搞出了狼筅,也就是毛竹,直接靠長度打擊倭寇的蝴蝶陣。
按照大明的法律,民間可以有刀劍兵器,但不允許私藏弓弩、盔甲、長柄武器。
這樣既尊重了華夏尚武的傳統,也保證了政府武裝對民間力量的震懾和優勢。
現在打行有政府武裝,徐元佐卻最多弄點花槍哨棒。就好像人家端著軍用制式自動武器,你手裡卻只有一把打光彈夾都打不死一隻大黃的小砸炮。
徐元佐想了片刻,長吐一口氣道:「我們犯了個錯誤。」
「我們?」羅振權一臉不爽:「我什麼都沒做啊。」
徐元佐卻不理會他的撇清,道:「凡事一旦對抗,就落入了下乘。我只想著如何應對徐琨找打行來惹麻煩,卻沒想到如此已經落入了下乘。」
「那上乘的法子呢?」羅振權不服:自古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對抗就是下乘?你怎麼不跟胡宗憲、戚繼光說呢?看他們怎麼解決倭寇。
「找個護身符,讓徐琨投鼠忌器就行了。」徐元佐道:「相比建立自己的武裝,先把春爺誑來恐怕更簡單。」
「春爺?元春小少爺?」羅振權一拍後腦:「你還真敢想!不過他要是來了,也的確能讓人……投鼠忌器……這話什麼意思?」
據徐元佐私下裡了解,徐璠長子徐元春目今還是個生員,準備參加庚午年的鄉試。鄉試是在八月,所以徐元春如果來新園讀書,那麼兩年裡面是沒多大問題的。關鍵就在於新園憑什麼吸引他來讀書呢?徐璠是否會認為新園對外經營,會打擾兒子讀書?
再有,大明學子到了準備鄉試階段,必然是要四方走動的,一方面以文會友擴大自己的聲望,一方面也要尋找好的老師進行指點,所以徐琨真要下手,還是有極大空隙。
徐元佐頓時陷入沉思之中,突然聽得耳畔多了一種難以明了的方言,抬頭看去原來是羅老爹來了,正與羅振權說話。
羅振權面色泛紅,羅老爹氣勢凌人,看來是父親在教訓兒子。
等羅老爹說完,羅振權轉向徐元佐,露出一絲羞愧,道:「我爹剛問了一下咱們談的事,說是很容易,只要有銀子就成。」
「哦?怎麼個容易法?」徐元佐一愣。
「首先說人吧,都是現成的。」羅振權道:「戚爺去年調去薊鎮之後,浙兵就都回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