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交通不便,信息尚未爆炸的時代,要搶占一個縣的市場,需要多少多長時間?
或許是十年。~,
或許是一輩子。
或許是兩個月。
徐元佐就是創造奇蹟的男人。從六月十二在唐行展開雷霆一擊,清理私牙,一直到八月十八,郡城舉行仁壽堂招股說明會,整整兩個月,仁壽堂的旗幟插遍了整個華亭縣。只要有兩條街以上的市,就能看到仁壽堂的店招。但凡有城牆的鎮,必然有仁壽堂的牙行。
這過程簡直勢如破竹,摧枯拉朽,無人能擋。
其實要想做到無人能擋也很簡單,只需要不去招惹能擋的人就行了。
商場類似戰場的地方只在於你死我活和爾虞我詐,並不需要真正拋頭顱灑熱血,迎難而上。
如果前方敵人強大,讓一步,退一城,也是智慧的做法。若是敵人太強大,索性把公司賣給他,不是更好?當然,這對於戰陣而言就是投降了。商人會因為公司賣了個好價錢而樂呵呵地開慶功宴,將軍可不會因為投降而風光無限。
徐元佐選擇目標很清楚:生員以下包括生員,家族直系中沒有六品以上京官,五品以上地方官……這種人家是可以隨便魚肉的。懂事的,乖乖交出牙行股份,混個仁壽堂小股東;不懂事的,逮去縣衙,發文革籍,家產充公,叫他永世不能翻身。
至於其他家族中有人做官的,或是做過官的,本身功名在舉人的……這些家族有個獨特的稱呼「縉紳」。
在不是很嚴格的語境下,暴發戶也可以混跡在縉紳之中。實際上,縉紳的原意是「插笏板於腰帶」,單指做官或者做過官的人。大明的舉人是官員預備役,之中也有分別,卻不是都有資格做官的,所以只能算是准縉紳。
許多家底不厚的生員吃了暗虧,就是在等這些縉紳之家對仁壽堂發難。
徐元佐又不是傻子。幹嘛去招惹這些人?從階級立場上而言,徐家是妥妥的縉紳之族啊!既然都是同類,那麼手拉手吃別人豈不是更好的選擇?
這就是仁壽堂招股說明會的初衷。
八月十五一過,秋風漸起。趕路也不惱火,華亭縣的縉紳都已經收到了仁壽堂的帖子。對於那些家族中有高官的人家,自然還要擺出徐府的背景,對於一般的小縉紳,袁正淳出面也就夠了。即便有人懶得參與。或是想再觀望觀望,也會派個家中子侄,或是管家管事前來撐撐場面。
會議地點自然是設在夏圩的徐家園子裡。這裡定期舉辦樂會雅集,已經有了不小的知名度,許多人都不是第一次來。
對徐元佐而言,這裡基礎設施比較完善。有現成的講台,有黑科技一般的水缸擴音系統,還有門口修好的一截硬化路面別看只有短短三百步,已經足夠拉風了。
最重要的是,這個園子是自家主場。又有上百個家丁護院,安全不用擔心。
吃黑的來錢快,但是容易產生心理陰影,生怕別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就像黑舉人。
「佐哥兒,你站在台上說,人家坐在下面聽,豈不是成了你唱戲人家看戲麼?」羅振權對徐元佐的講演設計很是不解。在他看來絕對是自貶身價啊。
雖然傳統如此,但是站在台上面對下面的觀眾,這種做法卻有著後世心理學理論支持。如果是座談會,人們很容易精神渙散。而採用講台突出演講者。觀眾的注意力更容易集中。
換言之,坐在一個平面,大家會覺得彼此差不多;而站在高處宣講,則營造出灌輸者和被灌輸者的關係。後者處於被動位置。
「我若是說不動他們,那便是在演戲;我若是能將他們說動,那就是領袖群倫。」徐元佐不為所動,又叫梅成功,道:「材料都準備好了吧?」
梅成功連忙道:「已經檢查了兩次,絕無紕漏。」
徐元佐點了點頭。為了這次大會。他可是下了不小的本錢。非但吃住全包,還有一場免費的雅集,乃是月紅君親自登場。如今月紅君帶徒弟出來演一場的票價都要一兩銀子,其本人從頭演奏到底,起碼是五兩銀子,還一票難求。
這已經成了松江府的新風雅。雖然炒作的成分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