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等於白問。
話音落。
這兩個八里橋鎮上的大地主,舉人老爺慌忙不迭的點頭道:「想活自然想活呀!」
這不是廢話麼。
而沈烈便又拉開抽屜,取出一份契約扔了過去。
倆地主接過契約。
看了看。
又傻眼了。
「新政凡京畿,南直隸富戶,地主原租額減低兩成,年息不得超過二分。」
「如佃戶上年所付田租,折銀已超過原本一倍者,停利還本,如付息已超過原本兩倍者,本利停付田主視為抗旨不尊!」
還好舉人老爺反應快。
二人對看了幾眼,忙不迭的應道:「明白,小人明白!」
減租減息唄。
這事兒也不是沒人提過,當初張居正新政之時,便嘗試讓地主讓利,將佃戶肩頭的重壓減一減。
可因為阻力太大,朝野洶洶
便只得作罷。
而如今舊事重提,兩個大地主為了保命,哪還顧得上討價還價吶。
「成。」
隨著沈烈揮了揮手,催促道:「簽了吧。」
等到兩個地主在減租契約上按了手印。
那身上的鐐銬便被除掉了。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
出了官廳。
重見了天日,兩個八里橋大地主對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契約範本,一陣欲哭無淚。
卻又心中慶幸。
「罷了。」
這是什麼地方呀?
錦衣衛詔獄!
能讓咱們活著出來真不容易了,二人本以為必死無疑,可如今只是減了兩成地租便出來了。
「僥倖。」
「快走吧。」
兩位地主剛走。
官廳中卻其樂融融中,瀰漫著輕鬆的氣氛。
重新上了茶。
正在翻看合作社名冊的海瑞,便不由自主的贊道:「減租,減息麼,如此甚好!」
他原本還擔心沈烈操之過急,用力過猛,將天下地主都惹急了,弄的天怒人怨,可如今
只是減租兩成,又規定了地租利息的上限。
想來。
推行起來便容易多了。
沈烈笑了笑,心中在念叨著,那清廷還懂得永不加賦,我大明的朝廷還不如清廷麼。
這減租政策
不行也得行!
說著。
海瑞心情暢快之下,便不由自主的大笑起來:「哈哈未曾想,賢侄竟有此奇招哈哈哈!」
先推行合作社,如今又給佃戶減租。
眼瞧著。
這新政一條條的推行了下去。
重要的是。
百姓是真的得到了實惠。
是真支持呀!
但凡百姓站在朝廷一邊,皇帝聖旨明發天下,廠衛負責執行就算是讀書人,地主就算要反對。
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夠不夠!
而此時。
海大人笑得眼淚都下來了,不住的念叨著:「國朝二百餘年,能人志士無數,以改良舊制,革除弊端為己任,未曾想竟只是幾袋米糧的事。」
何等諷刺!
而沈烈微微一笑。
也不多言。
很快。
海瑞便又長吁短嘆了起來:「是老夫錯了,張太岳也錯了,老夫蹉跎一生,未曾想這路子卻走錯了哎。」
這一聲輕嘆。
說不盡的唏噓感慨。
「民為國之本,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好,好!」
老懷大為的海瑞便絮叨了起來,似乎在一念之間,意識到了這治世的第一等真理,領悟到了以民為本的道理。
便忽然便眉飛色舞了。
而沈烈卻也不居功,他忽然想到了那樣一句名言,人很難超越自己所處的時代。
想了想。
沈烈便又將手中的奏摺遞了過去,便笑著道:「等到這合作所運轉了起來,便可集中耕種,可依照田畝質量劃分為口糧田,經濟田,雜田,菜田口糧田種麥子,經濟田可種紅薯,番薯」
如此一來既保證了口糧,又增加了農人的收入,農人的收入增加了,自然便有了余錢交納朝廷賦稅。
再配合張居正早已實行的一條鞭法,以白銀交納賦稅。
此刻。
沈烈似乎看到了打破千百年來,壟斷了這片土地的小農經濟,將農人從土地的束縛上解脫出來的希望。
而路還很長。
他亦步亦趨。
不敢有絲毫懈怠。
沉吟著。
沈烈徐徐道:「如此一來,有了這合作社可使農戶互助,互幫,災年時官府也可補貼少許,至少能有個溫飽不是?」
以後遇到了荒年,朝廷再賑災呀,便是官府出錢,派專員從通州穀物所直接購糧。
然後再通過這合作社直接發給農戶。
這麼一來
不就繞開了戶部,還有地方上那些貪官污吏了麼?
「天下百姓,要的不多。」
沈烈笑了笑。
但凡天下百姓能吃個三分飽,不至於餓死人,那麼這大明的天下還會出李自成,張獻忠麼?
可就是這三分飽,那大大小小的世家,財閥,官紳集團,皇親國戚也不願意給,非要將農人逼上造反的絕路。
而後。
連自己也埋葬了。
又或者。
不惜出賣祖宗,當了漢奸。
海瑞又點頭道:「好,好。」
大開眼界了。
此時他看著沈烈的眼中滿是讚賞。
畢竟。
將天下農人組織起來,納入官府管轄,還要得到天下農人發自真心的擁戴,這恐怕是歷朝歷代每一位聖君的夢想吧。
「如此一來妙呀!」
大概
隨著這新政推行,可以改變上千年來在這片土地上,民不知有國,國也不知有民的窘迫。
這大概是只有秦始皇在西秦一地才辦到的事。
而唐宗漢武都未曾辦得到。
又想到了那合作社裡掛著的天子戎裝像。
海瑞微微一笑。
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