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現在他胡軻只是躲在這偏遠漁村的追緝逃犯而已,錢財所余不多,身體健康也不如以前。
除卻腦子裡涌動的思緒之外,實在難以理解身為皇家一級寺院中僧侶的身份居然需要尋求於他辦事之事。
對胡軻而言,這情景就像地主向窮人借錢,或是在戰場上士兵求助平民一般。
「作為一位普通的出家人,今日確實遇到了困境,無意取笑胡兄的想法。」
觀察到胡軻滿臉的嘲諷神情,姚廣孝深知自己的話語並沒有獲得對方的信任與理解。
但他也並沒有為此生惱,這種事情在誰都可能發生,不容易相信。
當看到姚廣孝此時的態度並非裝模作樣,胡軻便收斂了輕蔑的笑容,恢復了正常的臉色和神情。
「既然事情發展到了這般光景,在下也實無須再藏著掖著。
我是天界寺里非僧官的一份子,只是一名掛靠在廟內的平凡僧侶。
雖身上的這袈裟來自朝廷之贈,但我參加僧儒大典後,並未得到僧官職位的授封。
根據朝廷的制度要求,理應立即返鄉原籍,但是我心有不甘於放棄,在天界寺找到了寄修僧眾的機會,以繼續修行與尋求人生之路。」
此刻,大和尚已坦承了他的過去與現狀。
僅剩下他們二人身處這簡陋的小神殿之內。
儘管姚廣孝平日在寺規戒律上並不嚴謹遵守,但終究是個出自佛教圈子的人。
在此莊嚴肅穆的空間,面對一屋子供奉的菩薩,此刻他已沒有任何藉口為自己編織謊言。
這一次,他在談話中不僅真誠至深,更是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了深埋多年的失意與不甘。
自童年時代,他便勤學苦練,夢想著掌握治理國家的大道要領,卻不料突然面對著一場顛覆天下的劇變。
親人逃散各處,鄉土遭受戰火的摧殘與 ** 。
在危難臨頭之時,幸運地獲得了一位高僧的援助,最終遁入佛門。
在寺廟中度過了漫長歲月,心中的雄心未能施展。
前年有幸蒙聖君召集博學高僧前來京城一聚,方是他生中首次有此機遇。
可惜的是與道教法術相比,他的學問仍然略遜一籌,有幸得見尊容,卻未能進入朝廷擔任佛教官僚。
如今已經垂暮之年,韶光不再。
在廟院停留至今,連天界的佛門之僧都無法接納自己。
」
說著這些話語,姚廣孝臉上本來就滿是悲痛的表情變得更加沉重。
他那帶著哀傷神色的面容仿佛預示著,只要他再多說一點或憂思更久,那個身穿黑色袍子,頭頂寬闊大帽子的和尚將會從他的眼裡湧出淚珠。
這種既噁心又可怕的局面,胡軻當然是不願目睹的。
讓一個老人哭泣實則是非常可怕的情境,而眼前的這個老者既老態龍鍾,身形單粗且是個僧侶身份——對此類形象感到懼怕,胡柯完全理解。
因此,認識到接下來的畫面可能會朝著極度糟糕的方向進展,他立即舉起手,示意大和尚不必再說,隨後匆忙取出自己的炭筆,在紙上寫道:「簡單點!」
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的姚廣孝,突然看到胡軻簡潔明快地寫下一個詞語,臉上不禁泛起了尷尬的微笑。
此外,胡軻面露的明顯的不耐,進一步凸顯了他的表演失敗。
他意識到了眼前年輕人的智慧之深遠,遠超過了自己的預期和能力範圍。
由此促使他將自己的臉龐重新展現嚴肅神情,「果然,能夠寫作出『議藩王疏』這樣的大戰略,你的耐心和洞察力足以揭露拙劣的演技無法 ** 小師哥。
如果知道今日會是這樣結局,我不應該早在幾天前就開始排練這部哭訴之劇。」
第68章 信任與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