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繡樓,發現這裡空間其實不算小,只是擺的東西太多,顯得擠了些。
門邊擺了幾樣樂器,比如古琴、琵琶、竹笛,還有一些認不出的,都整整齊齊排著,看來主人是個細緻人。
另一邊是會客的地方,圓桌用的木料挺好,應該是檀香木,屋裡的香氣就是它散出來的。
這時候,玉茗姑娘正站著低頭寫著那首詞。
朱壽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在做樣子,他上來的時間足夠寫完這首詞了。
可能事先寫了半截,等他進門再補剩下那半,上半部分的墨水都幹了好一會兒了。
挺有心計的一個姑娘,這是朱壽對她的第一感覺。
玉茗有點納悶,平時屢試不爽的招數這回不管用了,朱壽就安安靜靜地坐著,等她寫完。
進門後的第一關考驗吧,這幾步路,一言一行,就能大致看出個人的性格。
有的輕浮得像個登徒浪子,有的舉止文雅,像是大戶人家的公子,還有像解縉那樣的天才。
可這位呢,就盯著她彈琴看了會兒,連多看她兩眼都沒有,挺奇怪的。
來這裡的男人想啥,她心裡跟明鏡似的,一時有點倔勁兒上來了。
「看你裝到什麼時候?」玉茗心裡琢磨。
「公子,我能把這詞傳出去嗎?」玉茗寫完最後一筆,摘下面紗,露出一張不化妝也精緻的臉,行了個禮。
「對你有好處?」朱壽認真看了看她的臉,反問了一句。
有點像古代打扮的陳圓圓,確實好看,不然也當不了花魁。
「好處?」玉茗一愣,這問題她頭一回遇上。
歷來才子佳人,風流韻事,青樓里留下多少名句,不是都說詩人和ji女關係好嗎?
玉茗反應快,很快就調整過來:「公子說笑了,自然是用公子的大名。」
「那對你有什麼好處?」朱壽又問了一遍。
「天下人都知道公子在我這題了詞,公子和我的名聲都能提升。」
玉茗慢慢回答。
「然後呢?讓大家都知道我們有私情?」朱壽笑著問。
「公子別開玩笑了。」玉茗臉上的笑容已經收斂了。
「歷來文人好風流,青樓留名的詩人不少,可留名的ji女有幾個?再說你現在,還需要名聲幹嘛?名聲越大,對你不見得是好事。」
朱壽說到這兒,意思已經很清楚了。他不想這首詞流傳出去,他現在要的是隱藏身份,不是積攢名聲。
至於玉茗花魁,她的名聲已經夠響了,再響,將來這首詞被人記住,也沒她的名字。
名聲越高,對她的束縛反而越重,肩上的擔子只會越來越沉。
「謝謝公子解惑!」玉茗沒有勉強,轉而提出請求,「那我能不能唱這首歌呢?」
「沒關係,不過我覺得樓下那些人可能不太喜歡這種類型的詞。」朱壽笑了笑。
「我喜歡就行。」玉茗也笑了,這點自主權她還是有的。
「特別是最後一句,當時只道是尋常。」
玉茗嘆了口氣,像是陷入了回憶,這時的她,讓人忍不住心疼。
「就是句很普通的話而已。」
「公子太謙虛了,這句話雖普通,卻比那些華麗的辭藻多了幾分遺憾和懷念,好像藏著無盡的失落。」玉茗不知道他是真謙虛還是假不懂,只管自己說著。
「我平時最喜歡易安居士的詞,但也知道自己別說成為她那樣的傳奇女子,將來可能連普通家庭都進不去。」
朱壽明白,可能正是這句話,讓玉茗產生了強烈共鳴。
還是老朱弄的這些規矩,職業之間的鴻溝難以跨越,像她這樣的,根本沒有自由的機會。
因為她背後是教坊司。
「我可以替你贖身。」朱壽很認真地說。
「謝謝公子。」玉茗眼神楚楚可憐,親自給朱壽斟了杯茶,「但公子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
這其中的難處哪有那麼容易解決,如今她是花魁,更不會輕易放人。
「茶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