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坐著軟轎上山,這時的萬歲山是北京城中當之無愧的第一高峰,儘管在後世它遠不及新修的樓房高度,但在此時,只要登上這座皇家御苑中的高山,在頂峰之上,大半個京城可以輕鬆落入眼底。
在建築來說,除了幾幢樓房外,紫禁城裡的三大殿就是最高的建築群落,其次就是禁城之外的一些重要的建築,比如十王府和天街上的諸多官衙,然後是公侯府邸和文武百官的住宅,更低一等的就是普通的官吏和百姓的住處了。
也有一些廟宇的等級和公侯府邸差不多,也是一樣的高大軒敞,然而這所有一切都沒有辦法和坐落在中軸線上,在京城最高處又是最高大建築的皇宮禁城相比。
這種從高到低,壓制世間萬物的建築風格,原本也就是皇權的一種體現,叫初入皇宮的人,由內心深處產生巨大的敬畏之感。
在天啟眼前,北京城應該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除了城南的一些地方較為混亂外,整個京城都是平行的四方型,這座都市在建築之初就用了極大的心思規劃,除了城區方正外,街道也是正平八穩,每條小巷都通著大街,每條大街橫貫京城南北東西,最大最直的一條就是在天啟皇帝的腳下,從皇宮禁城中直通到永定門外。
「皇爺,這是張瀚進獻的望遠鏡,說是比泰西的貨色還要更精緻些。」
魏忠賢獻寶般的送上了一個精巧的望遠鏡,銀質拉縮鏡身,加上刻繪的精緻花紋,又是從象牙製成的小盒子裡取出來,確實一看就是很值錢的東西。
這兩年京城的歐洲貨物越來越多,座鐘和望遠鏡就是最為流行的貨物,這些貨物原本價格十分昂貴,非豪門不能問津,但這兩年隨著和裕升介入這些貨物的生產和銷售,價格已經降下來很多,普通的士紳之家也能買上幾個這些新奇的貨物,用來見識和想像萬里之外的異域風情。
還有更小的掛表,更大的觀星鏡,更昂貴奢侈的穿衣鏡等各色貨物,可能都是未來和裕升努力的方向。
在天啟笑吟吟打開望遠鏡的同時,來自正陽門東大街的激昂呼聲終於傳了過來。
山崩海嘯般的呼聲並不是向著紫禁城,也不是對著聖明至高的天子,聽到呼聲之後,魏忠賢嚇的全身一哆嗦,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信王原本是坐著,這時也一下子跳了起來,滿臉見了鬼的表情。
信王叫道:「是不是兵變?」
「不是。」天啟還是最冷靜的一個,他努力的用望遠鏡尋找聲音源,最終在正陽門大街上被他找到了。
「原來是人們圍著和裕升的車隊叫喊著殺虜,嗯,真是意料之外。」
天啟長出了口氣,京師之中這二百多年,恐怕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事情。
「奴婢罪該萬死。」魏忠賢也看到了是正陽門大街上和裕升的車隊引發的怒吼,他猛然跪在地下,請罪道:「是奴婢把這些馬車放進來的,惹出了這般大的事情。」
信王忍不住道:「廠臣確實有些孟浪了,那張瀚哪靠的住!」
魏忠賢趕緊碰首,並不出聲,天啟看看信王,卻對魏忠賢道:「廠臣去吧,眼前之事只是民氣可用,和裕升車隊入城引發百姓歡呼,這是因為吾要派他們去遼東,民心可用,心向大明,這是好事情。」
魏忠賢道:「要不要奴婢驅散人群?」
「怎可做這樣的事。」天啟一臉笑容的道:「吾剛剛也有些吃驚,可現在聽到這殺虜之聲,心中甚覺安慰,東虜殺我軍民百姓,毫無人性,京師百姓對此恨之入骨,這呼聲就是百姓的心聲,也是吾的心聲,吾之心就是天心,天心與民心相合,遼事大有可為,無需驚惶失措。若驅散百姓,傳揚開來,豈不是叫吾失盡民心麼,萬萬不可。」
魏忠賢大驚,叩首道:「奴婢險誤了皇爺大事。」
天啟頗為寬容的道:「你也是害怕出事,廠臣行事向來是很謹慎小心的。和裕升的事,雖然是意外,也是件好事,等十三山的事有了結果,再給張瀚加恩吧。」
魏忠賢聽出來皇帝對張瀚還是有所保留的,不然按天啟的性格,現在必定會很開心的說些誇讚張瀚的話,他沒有說什麼,只是又碰了下頭,趕緊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