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奇廣州分行後門,躬身禮送易知足緩步離開,梁介敏才轉身折回院子,心裡暗自琢磨,易知足為何會對順德的繅絲業如此有興趣,為此不惜親去順德實地考察,是想大力扶持繅絲業?這似乎說不通,順德繅絲業本就十分興盛,低息放貸就是最大的扶持。
不是扶持,難道是想壟斷繅絲業?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便越想越覺的有可能,要知道易知足如今身為元奇大掌柜,他所關注的絕對不會是小事,元奇能壟斷順德的錢莊行,要壟斷順德的繅絲業也就不是什麼難事。
繅絲是整個絲織環節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壟斷了繅絲業也就等於是壟斷了整個絲織業,壟斷整個順德的絲織業?想到這裡,梁介敏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稟總掌柜。」一個夥計快步迎上來稟報道:「何淑泰、王朝揖在外求見,已恭候多時。」
梁介敏眉頭一皺,這二人如今上門求見不外乎是要他幫忙打探口風或是代為向易知足求情,他不假思索的道:「不見。」不過一轉念,他又改口道:「帶他們進來。」
何淑泰、王朝揖兩人進房恭謹的見禮之後,何淑泰便一臉羞愧的道:「悔不該不聽表叔之言,如今身陷茶市,無力自拔……。」
梁介敏以手讓座,道:「無須拘禮,坐下慢慢說。」俟二人落座,他才接著問道:「在茶市投了多少銀子?」
王朝揖搶著道:「小侄一心想挽回損失,太過心切,極力鼓動慫恿子安從賬局借貸,龍山龍江一眾絲商前後陸續投入茶市白銀,總計八百五十餘萬兩。」
從賬局借貸?梁介敏不動聲色的問道:「你們從賬局借貸了多少?」
「前後兩次,共計五百萬。」
五百萬!梁介敏暗忖,這下倒是省事了,當鋪印局正好一鍋都端了,無須再擔心白銀向外省流失了,得向易知足建言,將這筆銀子想方設法扣下來。
見他不吭聲,何淑泰小心翼翼的道:「如今三十餘萬擔茶葉砸在手中賣不出去,小侄斗膽,懇祈表叔從中斡旋……。」
「早就告誡你們,不要摻和茶市,當初被陷,也提醒你們虧數十萬或是百十萬果斷撤離茶市……。」梁介敏說著輕嘆了一聲,道:「如今可如何是好?吃進嘴裡的肉,你們還指望易大掌柜吐出來?」
「小侄不敢。」何淑泰連忙道:「如今不敢奢求,只望能將賬局的五百萬貸款還回去。」
「五百萬?」梁介敏翻了他一眼,道:「這還叫不敢奢求?」
王朝揖連忙道:「茶價再跌,二十兩一擔終歸還是值的,咱們手頭有三十二萬擔茶葉,只求回本五百萬,這等若是將茶價降至十六兩一擔……十三行在茶市不可能以如此低價收購到如此大數量的茶葉。」
「糊塗!」梁介敏輕聲呵斥道:「主導茶市的是元奇,不是十三行,元奇寧願以二十六的高價在茶市收購茶葉,也不會以十六的價格收購你們手中的茶葉,明白嗎?元奇高價在茶市收購茶葉,能減少茶商損失,能幫一眾錢莊也就是現如今元奇的眾多東家最大限度的追回放貸!
你們投機茶市,在茶市賺銀子,等若是搶元奇的銀子,如今元奇好不容易將你們困死在茶市,你認為元奇能輕易放過你們?元奇、十三行、茶業公會,現如今都紅著眼睛盯著你們這八百萬,你們還指望回本五百萬?」
「五百萬已是最低的要求。」王朝揖沉聲道:「若是不能償還賬局的借貸,所有的絲商都會傾家蕩產,既是如此,咱們不懼魚死網破。」
梁介敏根本就不想蹚這趟渾水,他只是想套套對方的底線,順帶打壓一下,自然不會過分逼迫,稍稍沉吟,他才道:「此事太大,老夫難以斡旋,不過,倒是可以引領你們前去元奇總號,至於易大掌柜是否肯見你們,老夫不敢保證。」
何淑泰、王朝揖如今最怕的就是易知足不見他們,連洽談的機會都不給,他們手中的茶葉低價能否賣出去?當然能,但眼下絕對賣不出去,別說眼下,怕是今年都沒可能,而賬局的利息卻是他們背負不起的,若能挽回五百萬,將賬局借貸還清,他們手中尚剩餘一百多萬兩,至少能保大部分絲商不至於傾家蕩產。
是以聽的這話兩人都甚是歡喜,梁介敏畢竟是元奇廣州總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