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傍晚,夜色籠罩著整個皇莊,薄霧也漸漸騰起,頗有幾分仙境味道——如果沒有那一聲聲已經嘶啞了的產婦的吼叫。
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宜萱渾身仿佛是從水裡撈出來的,汗水與血水、羊水交雜,合成一股叫人憋悶的氣息。
這時候,外面又來了一批人。不是外人,正是勇毅公府的國公也納喇雅思哈和他的幾個隨從。
「奴才給王爺請安!給李福晉請安!!」雅思哈疾步走到堂外廊下,恭恭敬敬見了請安大禮。
雍親王見竟然只有雅思哈一人來,登時臉色都鐵青了:「星德呢?!!」
「這——」雅思哈忙垂下頭,「犬子……之前被奴才重打了一頓,現在腿腳還沒養好,所以……」
雍親王面帶冷笑:「所以,他在後頭乘坐馬車,很快就會趕來??」
雅思哈老臉上滿是羞愧之色,他聽聞郡主早產,立刻便像提溜著兒子趕來,可哪兒想到這個孽畜竟然二話不說便跑了,還說死也不來昌平!!雅思哈氣得登時都沒喘過氣兒來。
郡主為何會在昌平,還不是被這麼孽畜氣跑的?!!萬一郡主出了什麼意外,你這孽畜真的必死無疑了!!弄不好還會連累勇毅公府滿門!!
星徽終究是雅思哈之子,到底還是開口了,他躬身道:「王爺,郡主本就厭惡二哥,若是二哥來了,郡主反而會生氣。」
「哼!」雍親王一甩袖子。
李福晉也是火大至極:「星徽只是小叔子都早早趕過來了,他這個做丈夫的,倒是夠金貴的!!」——她這個女婿,活著還不如死了!!現在李福晉總算明白,萱兒為何如此厭惡額附了!!
雅思哈訕訕退到一旁。
不消多時,便起了風,夜風頗有些濕冷。
此刻宜嬌堂外的廊下,只有雍親王和李福晉有資格坐在椅子上,雅思哈原本也該有資格被賜坐的,可惜雍親王恨極,怎會給他賜坐?!快六十歲的老人家了,一路騎馬趕來,連晚膳都沒用,著實也不易。
蘇培盛見四爺臉上的怒火略有消減,便小心翼翼上前請示道:「王爺,小廚房把晚膳準備好了,您要不要先用點?」
雍親王眼中怒火一翻,當即便要發作,卻看見了身旁椅子上臉色蒼白的李福晉,便長嘆道:「你去先用些吧。」
李福晉含淚搖頭:「萱兒還裡頭生產呢,妾身實在吃不下。」
蘇培盛見狀,急忙勸慰道:「李福晉可得為您肚子裡的小阿哥著想!您這麼餓著,可怎麼行?小廚房燉了爛糊的珍珠燕窩,要不您用一碗?」
李福晉一邊拭淚一邊搖頭。
蘇培盛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了看自己的主子雍親王。
雍親王便道:「夜裡濕氣重,又起了風,你還是回去吧,淑質……」
李氏身子一顫,時隔多年,四爺又一次喚她的閨名。她的性子,素來柔順慣了,可這次卻異常堅定:「爺,我不會走的。若是走了,我反而更放不下心!!」
雍親王皺眉道:「你在這裡,也是無濟於事!」
「哪怕無濟於事,我可不會撇下萱兒!!」李氏滿眼淚花,「從前,弘昐、弘昀沒的時候,我也從未離開半步!」
雍親王手心一顫,心中也為之一慟……弘昐、弘昀……那也是他的兒子,都早早夭折了,是李氏的痛,也同樣是他的痛。
許久,雍親王長長嘆一口氣,「蘇培盛,取件厚實的斗篷來。」
「嗻!」
產房裡,六識靈敏的宜萱自然聽得出來是雅思哈來了,星德沒來。
宜萱咬牙切齒,沒來更好,要是來了,老娘就滅了你!!!!
「郡主,對!就是這樣用力!!產道已經開了六指了,您繼續用力啊!」穩婆一旁大聲地提醒道。
宜萱疼得呲牙咧嘴,心裡最恨的自然是那個罪魁禍首!該死的納喇星德!!!老娘問候你十八代祖宗!!你特麼不是愛鄭秋黛愛得要死要活嗎?幹嘛要和懷恪滾床單啊!!害得老娘現在要死要活要生孩子了!!!
「啊!!」宜萱嘶啞地叫著,「給我出來啊!!再不出來,我閹了你老子!!!!」
宜萱這話喊得聲嘶力竭,外頭的人一個個都聽得分明。
五十二、宜萱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