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千里黃雲白日熏
與長江比起來,黃河並不算寬。
但黃河兩岸,風物卻大相徑庭
未渡河之前,一路上的樹木都還是翠綠色,放眼望去,田野里也是一片鬱鬱蔥蔥。而渡過黃河之後,劉秀等人卻很快就在路旁看到了淡黃色樹葉,並且越往北走,入眼的秋色越濃。
與南岸的狂風暴雨不同,北岸一路行來,卻是秋高氣爽。粗鹽融化消失的風險,迅速在晴空中散去。趕路時累出來的汗水,也很快被清爽的秋風吹乾。連帶著,大夥行囊中發了霉的衣服和受了潮的鞋襪,也很快就恢復了舒爽。掏出來穿在身上,瞬間就令人神采奕奕!
這一日,眼看著就要進入太行山區。劉秀擔心大夥過度勞累,早早就命令民壯們停下來休息。他自己和嚴光、鄧奉、朱佑和馬三娘等人,則排好了班次,各自帶領著一組兵卒在夜裡輪流當值。
三更天,月明星稀,萬籟俱寂。繞著宿營地轉了兩個圈子之後,劉秀確定周圍沒有任何威脅存在,便將同組兵卒的指揮權,都交到了一個名叫宋五的隊正之手,而自己,則返回寢帳當中,對著昏暗的油燈,開始研究臨出發之前,從羲和大夫魯匡手裡拿到的行程輿圖。
因為押送粗鹽並非帶兵打仗,劉秀從魯匡手裡領到的輿圖甚為粗糙。萬里黃河只是畫在絹布上的兩條黑線,千里太行山也不過是黃河偏右上側,潦草的十幾個墨勾。至於關卡、城池、村寨等物,更是簡單無比,乾脆用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圓圈兒來替代,旁邊沒有標註任何文字。讀圖人若是想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完全靠猜!
饒是如此,數十個圓圈慢慢看下來,依舊令劉秀形神俱疲。剛剛閉上眼睛想要休息片刻,兩耳畔,忽然傳來了一陣怪異的冷笑,「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誰?」劉秀立刻被笑聲刺激得拔刀而起,快步衝出帳門。舉頭四望,只見樹影幢幢,蒿草起伏,不知什麼名字的鳥,正成群結隊撲棱著翅膀從自家頭頂上方飛過,這才明白,自己又虛驚了一場!
「該死,人嚇人,嚇死人!」將環首刀插回刀鞘,他苦笑著自嘲。話音未落,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臉上,身背後的寒毛根根倒豎。
鹽車和士兵、民壯們,竟全都消失不見了!馬三娘、鄧奉、朱佑、嚴光四個,也無影無蹤。
「莫非遇到了太行山上的賊人?」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劉秀渾身上下的血漿,頓時一片冰涼。鹽車被劫,他頂多是棄官跑路,從此隱姓埋名去做一個農夫。而三位好兄弟和馬三娘若是因為他剛才的疏忽大意,遭遇到什麼危險,他的罪,可真是百死莫贖!
三位好兄弟之所以仕途坎坷,完全是受了他的拖累。馬三娘之所以被許子威的兒子趕出家門,也是因為後者要跟他劉秀劃清界限。而此番大伙兒被羲和大夫魯匡故意安排了一個幾乎無法完成的任務,更是因為他劉秀!如果眾人都遭遇不測,只有他自己倖免於難,劉秀真沒有勇氣,繼續一個人獨活!
越想,他的心跳得越厲害,越想,他的呼吸聲越沉重,眨眼功夫,就已經踹不上氣來。然而,多年艱難求生造就的那股子韌勁兒,卻支持著他不肯輕易放棄。抽刀在手,扯開嗓子大聲呼喚,「三姐,子陵,士載——,你們在哪!誰動了我劉秀的兄弟,趕緊站出來。無論你要什麼,劉某儘量想辦法給你去弄!有本事衝著劉某一個人來,與他們無關!」
「無關,無關,無關……」群山之間,他的聲音反覆激盪,給昏暗冰冷的四周,更添幾分詭異。除此之外,卻再無其他回應。
「不對勁兒,非常不對勁兒!」劉秀用力搖來搖頭,儘可能地讓自己保持冷靜。鄧奉和朱佑二人雖然前幾天跟怪鼉搏鬥時,都受了不輕的內傷。但以他們倆人的本事,尋常土匪流寇想要靠近他們身側,依舊得付出慘重的代價。而馬三娘,更是武藝超群。一刀在手,所向披靡。即便遇到她親哥哥馬武,甚至都能拼個兩敗俱傷。試問全天下還有誰,本領超過馬武的十倍?竟然能一點聲音都不發出,就將勾魂貔貅直接掠走?!
況且,剛才大夥的臨時宿營地內,還有九十餘名兵卒,兩百多個民壯。怎麼可能連打鬥和呼救的動靜都發不出,全都一併被人俘虜?況且,況且鹽車那麼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