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即使你拒絕堂邑侯府的提婚,我也尊重你的意思。」
衛青低著頭,清俊的面容倒影在水面上,清淺的瞳仁同樣望向溪水,默然不語。他挺拔的身姿矗立水邊,一青一紅,與卓然艷麗的陳嬌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在以勢逼人,或者說,即使是如今貴為長平侯的你,我也不屑於如此。」陳嬌轉過身對衛青正色道。
衛青聽完她的話竟然微微笑了,這種高高在上的倨傲口吻讓他熟悉,沒有皇后對待權貴的端莊與疏離,只有與生俱來的驕傲,深入骨髓的清高,他覺得這才應當是她說的話,而不是坐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中帶上尊貴的面具用雍容的微笑向立下戰功的他表示慰藉。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態,與當年那個救了他卻不准他謝的豐邑君一模一樣。
「衛青明白。」衛青微笑,仍舊低著頭,目光投向逐漸泛起金色波光的水中。
他不知不覺間不自知的改了稱呼,沒有用「臣」卻用了自己的名字,好像這樣的清風溪水,這樣的駐足而立,讓他恍然回到了多年前的灞上。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他低著頭,不僅僅是對皇后表示尊崇,還有,他一直在看著她的倒影。
「衛青,在這件事上,你可以做你最想做的選擇。」陳嬌說完發現衛青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似乎有些走神,她菱唇微抿,帶著輕微的不悅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衛青?」
「臣在。」衛青忽而回神,略微抬起頭。
初秋的風吹落野花鬆動的花瓣,飄入他的衣懷,散入淙淙的流水。
能看的也只是倒影罷了,風一吹花瓣落下來,水面泛起層層漣漪,那影子旋即便蕩漾開去,再也看不清了。
其實她一直都是尊重別人感情的人。她不是一個真正冰冷的上位者。衛青在心裡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正因為如此他才格外尊敬皇后,才有著與尊崇天子略微不同的情感,僅僅是因為皇后有恩於他,僅僅是因為她冷艷高傲的表情下有著不同於天子的柔軟襟懷。
僅此而已,別無他意。
別無他意。
衛青回到侯府的時候日上中天,母親衛嫗已經在侍女的攙扶下迎了出來。
「青兒回來了,伴著天子出獵累了吧?用過午膳了不曾?快去換換衣裳吧,阿娘有話跟你說。」衛嫗帶著一臉慈祥的笑容拉著衛青絮絮叨叨的說。
雖然母親今日的熱絡有些非同尋常,但是衛姓至孝,還是沒問太多,一一回了母親的話,依言說去後院更衣後便來陪母親。
衛青多少帶著一點疑惑穿過跨院的甬道,來到後堂,忽然被一聲清亮的喊聲驚擾了思緒。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