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旁,漢軍大營悄無聲息,就連往日必有的刁斗聲都消失了。
燈曳搖曳。程不識全身戎裝,端坐在大帳中,一手摸著腰間的劍柄,一手輕敲著案幾。
「篤,篤,篤。」叩擊聲不急不徐,甚至有些刻板。
程不識面無表情,眼神死死的眼著地圖,心思卻明顯有些不在地圖上。長史陳安平同樣全副武裝,靜靜地站在一旁。他沒有勸程不識去休息。他已經勸過幾次了,程不識都充耳不聞。
帳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程不識霍然抬起頭,陳安平會意,一個箭步沖了出去,掀開帳門。
一個斥候闖了進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將軍,匈奴人出動了。」
程不識和陳安平交換了一個眼神,會心而笑。「多少人?誰統的兵?」
「右賢王親自統兵,應該有兩萬人。」
程不識樂了,撫著修剪整齊的鬍鬚,哈哈大笑。「梁嘯這小子果然名聲夠響。安平,我說得如何,只要聽到梁嘯的名字,他就別想睡安穩。」
陳安平也喜不自勝,連連點頭。「右賢王居然親自出動,真給他面子。」
「那可不是右賢王給他面子。梁嘯的面子是自己掙出來的,用刀砍出來的。」程不識握緊拳頭,一拳砸在地圖上。「傳我的將令,全軍出擊,掙我們自己的面子。」
「喏!」陳安平二話不說,衝出了大帳。
片刻之後,激昂的戰鼓起響起,打破了大營的平靜。無數衣甲整齊的將士從帳篷里沖了出來,就在各自的營壘中集合,隨即營門大開,漢軍將士如潮水般的涌了出來,又在營外列成大陣。
無數戰鼓被敲響,無數火把被點亮,大營前地動山搖。亮如白晝。
驚雷般的戰鼓聲驚動了匈奴人,留守的匈奴將領不敢怠慢,立刻出營查看。當他看到無數漢軍將士正在營前列陣的時候,他吃了一驚。
程不識這是怎麼了。要拼命,還是要突圍?
他搞不清程不識的用意,黑夜之中,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一面下令全軍戒備。一面派人通知剛剛離營的右賢王。
右賢王已經聽到了漢軍的戰鼓聲,也嚇了一跳。他雖然留下了萬餘騎兵,可如果程不識真要拼命的話,這些騎兵也攔不住他們。攔不住也就罷了,騎兵有足夠的速度優勢,他們大可以主動撤退,保存實力。可是大營里的輜重怎麼辦?
騎兵帶不走這些輜重,如果便宜了程不識,那豈不是虧大了?
一時間,右賢王左右為難。他沒想到一直據守大營的程不識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行動。他原本想趁夜色掩護。悄悄的離開,不讓程不識發現,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希望落空了。
是程不識和梁嘯早有預謀,還是他也想趁著夜色逃跑?
是先擊潰程不識,保住大營,還是趕去後營,與梁嘯對陣?梁嘯固然名聲顯赫,程不識也不是普通人。他躲在大營里不出來,右賢王拿他沒辦法。可是現在程不識主動出營,卻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沒有了營柵的保護,兩萬步卒怎麼可能是三萬精騎的對手?
右賢王拿不定主意,沉吟良久之後。他決定先取程不識。
梁嘯是不是奔襲後隊去了,目前還不能肯定,況且他已經派人通知後陣將領提高警惕,梁嘯未必有得手的機會。可程不識出營卻是實實在在的機會,擊潰程不識,就可以長驅直入河南地。徹底扭轉戰局,說不定還可以奔襲長安,去嚮往中的富貴之地看一看。
右賢王下令,全軍回師,攻擊漢軍大營。
梁嘯轉過身,看著已經燒成一片火海的匈奴大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匈奴人的反應驗證了他的判斷。漢軍第一次大規模主動出擊,匈奴人根本沒有心理準備。在他們眼中,漢軍還是以步卒為主,車騎為輔,行動遲緩,在他們面前只能被動應戰,只能被他們耍得團團轉,最後灰溜溜的撤回漢境。
他們根本沒把漢軍當成勢均力敵的對手,只把漢軍當成可以隨便欺負的兩腳羊。
他們不付出代價,誰付出代價?
機會難得。經此慘敗,下次匈奴人恐怕不會這麼輕敵了。所以,要掙軍功,就要抓住這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