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火光搖曳著。
清心靜靜地跪坐,仰望。
須菩提一步步從窗邊走向原位,那身後的影子掃過了幾乎大半個潛心殿。
他撐著膝蓋緩緩地坐下,伸手輕輕敲了敲側邊的棋盤,輕聲嘆道:「這三界,就如同一盤棋,不同的是,不是非黑既白那麼簡單。」
清心一臉疑惑地望著須菩提。
捋了捋長須,須菩提輕輕撥弄著棋盤上的子,道:「三界之中,不僅僅是大能,人、妖、獸,萬物,皆可為棋手。所有的生靈,都在這天道的規則之下演化,或繁衍,或廝殺,此消彼長,爭相鬥艷,紛紛擾擾。每一個棋手,都有自己的渴求,都有自己的過往,自己的煩惱,自己的立場,自己的苦難……在這塵世之中追逐著自己所想要的,也許是名,也許是利,又或者,只是單純的道。任何生靈,都是獨立的,不附屬於其他。」
頓了頓,須菩提一邊伸手親自給清心沏上一杯茶,一邊悠悠笑道:「通天易怒;元始謹慎有餘,進取不足;鎮元子意氣用事;老君優柔。為師,則是過於淡薄。其實,所謂大能,也不過是萬千棋手之一罷了,三界演化到今天,像為師這樣的幾個上古流傳下來的老傢伙,之所以看上去還有那麼些特殊,只不過是因為我們活的時間更長,看慣了天地變遷,比普通生靈,多出那麼一點點的閱歷罷了。」
清心依舊靜靜地望著須菩提,不發一言。
「拋開多活的那些許年月,其實所謂大能,不值一提。」將茶杯推到清心面前。須菩提雙手握著拂塵交叉身前,側過臉去望著竹簾上微微晃動的影子,輕聲嘆道:「其實,為師一直以為,這才是對的。三界。必然是朝著這個方向去發展,對錯是非,自當是在這棋盤上去一決勝負。」
緩緩閉上雙目,須菩提緩緩道:「可有一天,老君忽然成就了天道,修成了無為。這一下……嘿。三界還是那個三界,棋手,卻只剩下一個。那就是老君。對錯是非,一概都是由他一個人說了算。任何人做任何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有這樣一位裁決者在。對錯還有什麼意義呢?」
「也因此,道家漸漸脫離俗世,潛心於修行。好不容易出來一個佛門,卻也是遁世教義,那佛祖,更是直接修成了天道無我……漸漸地,三界,好像走入了一個死胡同。變成了一潭死水。所有的一切都再難往前半步。」
清心微微低頭,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睜開眼睛,須菩提輕聲道:「歷時萬年。強者強,弱者弱。天庭鎮壓妖眾,血流成河,凡人卻依舊沉淪苦海。修道者只知追尋長生不老,卻忘記了原本的『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到頭來,縱使是神仙。也不過是活在另一種痛苦中罷了。對錯正邪,已經不分彼此。三界的每一寸土地。都沾了血,可這血,卻並不是為了改變而流,僅僅是為了維持。維持這個……其實並不滿意的娑婆世界,以及那一碰即碎的盛世太平。活著,到頭來,只是為了活著。」
說到這兒,須菩提忽然乾笑了起來,道:「那前兩世的記憶,你都已經看過了。你以為,悟空如何,天蓬如何,楊嬋如何,風鈴、雀兒,又如何呢?」
清心呆呆地聽著,沒有說話。
須菩提捋了捋長須道:「他們,都不過是這世間的一角罷了。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痛楚。可即便他們的痛楚掩蓋了,其他人的痛楚又如何?」
「玉帝維持三界平衡,有錯嗎?佛祖追尋教義至高,有錯嗎?天將奉行法令,有錯嗎?甚至那惡蛟,出賣同族以求苟活,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在這亂世之中尋求一席之地,有錯嗎?」
清心呆呆地聽著。
「沒人有錯。」須菩提緩緩搖了搖頭道:「說到底,錯的不是他們,錯的甚至不是這世間任何一個人,而是這整個世界本身。只要這個世界沒辦法往前一步,那麼,所有舊日的痛楚,必然反覆上演,只不過出現在不同的人身上罷了。」
「當年為師選擇隱居,一是不願再看,二,則是無能為力。」仰起頭,須菩提輕聲嘆道:「直到某一天,為師的門前來了一隻早了三百年拜師的猴子,提醒為師,那牢不可破的天道出現了裂痕。然後一位後生來到為師的面前,告訴為師,若眾生之苦乃是整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