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習習。
吹動著發須,也吹動了心弦。
嵇恆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雙眼略顯茫然的看著天空,手中端著陶碗,他也不知自己這麼做是對是錯,但此舉的確是解決大秦經年積累下來的陳苛最合適的一個辦法。
只是『從娃娃抓起』,問世的太早了。
他也不清楚,將這個『魔盒』這麼鄭重的開啟後,會對天下日後造成怎樣的影響。
但他並沒有多的其他選擇。
他端起陶碗,汩汩的喝了一口,聲音帶著幾分寬潤,道:「這個辦法沒有想像的那麼好,一旦處理不好,就可能官逼民反,過去官府施壓的只是青壯勞力,一旦朝廷把目光放到了『家庭』上,日後會釀成怎樣的惡果,我自己也不敢預料。」
「但就目前而言,此舉最切實可行。」
「也最容易囊括到大多數獲得功賞的士卒。」
扶蘇目光微異。
他還是第一次見嵇恆這般凝重。
只是他有些不解,為何嵇恆會有這麼深的擔憂?
扶蘇雖心中很費解,但口上卻道:「先生所言極是,奈何大秦統一天下後續進展太快,以至大多將士軍功累積過多,加之後續還有南海跟匈奴的戰事,大大小小功賞累積下來,已足以將朝廷壓垮。」
「先生儘管出言。」
嵇恆知曉,扶蘇對此了解的不深,他也不願就此多說,只是就著這事繼續開口道:「關中田地肥沃,因而糧食產量,相對於其他地方,其實是高出不少,加之大秦開啟滅國之戰後,大多得勝,不少士卒都趁此積累了不少財富。」
「只是未曾全部得到兌現。」
「即便如此。」
「關中民眾依舊還是選擇相信朝廷,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黔首相信朝廷最終能夠兌現軍功爵制下的功賞,他們若得了那些功賞,當下所過的困苦日子,也將大為改善,甚至可一躍成為『富農』。」
「秦人過去一直在自己騙自己。」
「但這種美夢,是不能被戳破的,一旦被人戳破,秦人感受到自己受到了官府欺騙,那從內心深處爆發出的憤怒跟瘋狂,是足以將整個秦廷吞噬的。」
「到時.」
「世人無人會懷念秦國。」
「也不會有一人如六國餘孽那般想著為秦復國。」
「哀大莫過於心死。」
扶蘇聽到嵇恆的話,神色變得很是嚴峻,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若秦人真的認清了現狀,多半會如嵇恆說的那樣,對朝廷怨聲載道,也無一人會感念大秦的好。
他苦笑著搖搖頭。
嵇恆接著又道:「正因為此,這件事才必須去解決,只是如之前所說,靠真的實打實兌現功賞,朝廷是做不到的,只能另闢蹊徑。」
「黔首說不動、說不通。」
「那就換條路。」
「他們在外拼殺,大多不是為了什麼功名,為的只是改善家裡的情況,以及給子孫後代提供更為優越的環境。」
「正因為此。」
「我的建議才有可行之機。」
「而這隻有關中老秦人才有推行的基礎。」
「老秦人手中大多都有一些田地,雖不能真的解決溫飽,但只要不每年交非常高昂的口賦,一家的口糧是能保住的。」
「所以他們是有接受自家孩子上學的條件的。」
「不過.」嵇恆抬眼看了看扶蘇跟胡亥,搖頭道:「直接這樣推行,受到的阻力將會無比大,因為這撼動的是整個『士』的階層,以及因此受利的『吏』,牽涉面之廣,是牽涉整個關中的。」
扶蘇從席上站起,緩緩道:「所以先生讓二弟等人做識文斷字的書籍編纂,為的就是不引起『吏』的不滿?」
嵇恆點點頭道:「吏的任選,大秦過去是通過學室。」
「學室學的東西很多,除了識文斷字,還要寫公文,算術、軍事等等,學室制定下,大秦培養一名合格的『吏』成本很高,一來朝廷擔負不起,二來『吏』的階層也會對此不滿。」
「因為學室只有相對高爵位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