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遠尚未說話,石立已是道:「縣中窮苦百姓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一千兩銀子,平均下來,一個人只得一兩,能有什麼用。」
歹毒的臭小子!
趙四在心裡一頓臭罵,面上卻不得不賠笑,「小兄弟說得是,是我思慮不周,這樣吧,我拿出兩千兩,再多就實在出不起了,得賣房賣地了,還望小兄弟體諒。」
江行遠頷首,「你趙家能有今日的富庶,是嵊縣一地的福澤,如今你能夠想到反饋,甚好,楚大人聽到,也定會歡喜。」
見江行遠對此頗為滿意,趙四心中一松,試探道:「小人之前一時糊塗,欺瞞楚大人,這件事,能夠請江公子為之周旋,給小人一個改過的機會?」
「人孰無過,最要緊得是知錯有改,我與楚大人相交十數年,相信他會明白,不至於苛責趙老爺。」說著,江行遠又道:「地上森冷,趙老爺快起身吧,別凍壞了雙膝。」
「多謝江公子。」趙四連連道謝,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扶著車夫的手艱難站了起來,只這麼一會兒,膝蓋已是被凍得失去了知覺,這罪可真是遭大了,
趙四站直了身子,試探道:「江公子要是沒別的吩咐,小人就告辭了。」
江行遠頷首,「記住你答應過的話。」
「一定一定。」趙四連連答應,隨後登上馬車離去,在車輪聲中遠去。
石立收回目光,皺著鼻子道:「你怎得這麼好騙,才讓他出區區兩千兩。」
江行遠好笑地道:「那你想多少?」
「至少五千兩。」石立抬一抬下巴,輕哼道:「他絕對出得起這個數,不過是在裝可憐罷了。」
「我知道。」江行遠的回答大出石立意料之外,詫異地道:「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多敲詐一點?」
江行遠哭笑不得,屈指在石立額頭彈了一下,「什麼敲詐,這叫善籌。」
石立捂著微紅的額頭,嘟囔道:「一樣是訛銀子,怎麼我是敲詐,到了你那裡就是善籌,這是不是叫官字兩個口,沒理也有理?」
江行遠聽得直搖頭,「第一,我不是官;第二,你訛他銀子是為了自己,我是為了嵊縣的百姓,豈可一概而論。」
「好好好,你江公子說什麼都對,行了嗎?」石立敷衍了一句,追問道:「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不多敲詐……不對,多善籌一點嗎?」
「以趙四的家底,確實出得了五千兩,可那差不多是他全部的家底的,畢竟只是一個小茶商;這麼一來,他必定會懷恨在心,我倒不怕,可你呢?」
石立一怔,沒想到江行遠是在為他考慮,一時有種莫名的情緒在心底悄然滋生,他別過臉道:「你以為訛兩千兩,他就不會對付我了嗎?」
「兩千兩雖然肉疼,卻還不至於疼到骨子裡,我走之前,會再去見他一面。」江行遠話音未落,石立已是嗤笑道:「這種人最擅長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你又不是沒見過,他的承諾可不能相信。」說著,他拍一拍江行遠的肩膀,搖頭道:「你啊,到底還是涉世未深,被人騙了還在幫人數銀子。」
江行遠看一看肩膀上那隻纖細的手,微笑道:「我知道,所以不只要打棍子,還要給他一顆棗,讓他以後做事之前都掂量掂量。」
「什麼意思?」
「江家茶商界總算有點薄名,每年都會運許多茶葉去京城,頂尖的那批做為貢茶獻入宮中,稍次一些的則進入那些王公貴族、達官貴人的府宅之中;而這些茶葉並非全出自於江家茶園,有一部分是從各處精挑細選收購來的,一旦成為那些貴人的杯中茶,立刻就會身價百倍,一茶難求;所以,每一年那些茶商都對入江家的名額趨之若鶩。」
這一次,石立聽明白了,他睜大了那雙滿是詫異的雙眼,難以置信地道:「你想把這個名額給趙四,未免也太……太……」後面的話他有些不好意思說,畢竟江行遠是為了幫他,於情於理,他都不該取笑。